林安远做了什么?他的老师不愿意认他?
“我是你岳父,当初也没收你当弟子,别乱叫。”咳老头说着走到院子里的桌前坐下。
林安远也走过去坐了下来,“岳父,弯弯刚睡下,我就不给你倒茶了,免得吵醒她。”
咳老头有些心堵,看了他一眼。
“岳父,怎么了?”林安远不解。
咳老头冷哼一声,“看你就觉得不顺眼。”
林安远:“……”
“那我回屋里去,岳父别看?”
咳老头:“……”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了。
良久,咳老头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做了那么多好事,却声名狼藉,如今还伤成这样,这是惹上什么仇家了?”
他也是在李捕头那儿听说林安远受伤告假了,这才连夜来看一眼。
“岳父说的是哪一件事?”林安远看着他。
“在我面前就别装傻了,这些年救济乞丐,收编恶霸,偷子,哪一件不是你做的,就连那些村民,若不是你,活着的能有几个。”
“你救了那么多的人,那些人又把你当成什么!信不信他们转头忘了你!”
“你还想去做官,造福这天下的百姓,你图什么?!图这一身伤吗?还是人人唾骂!”
咳老头激动地站起来,他只是觉得不值。
当年在牢房里看见这小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果然,第一天晚上想要欺辱他的人,就被捅瞎了一只眼睛,成了太监。
这小子打人也被人打,因为容貌出众,盯上他的人太多了。后来下手一次比一次狠,直到再也没人敢惹他。
弑父辱母,背着这样名声的一个人,却藏着善心,若不是他,自己也早就死在牢里了。
作为回报他教林安远读书识字。
咳老头无数次感慨,林安远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学生,可惜了,背着那样一个名头,这辈子都无缘仕途。
他确实不是林安远的老师,没受他的拜师礼。
他甚至想从来没认识他,没有见识过明珠,这样明珠蒙尘也就不会觉得可惜。
他不愿意认这声老师,何尝不是这个原因。
咳老头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又坐了下来,“林安远啊,你若是为官,是这天下百姓的福气,你若是能洗清自己的名声,也许能走上仕途,到底是谁要杀你,你可清楚?”
“岳父说什么?”林安远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
咳老头见他不愿意说,起身,“算了,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好好待我女儿,若是有一天,你护不了她,就离开她吧,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岳父,我送你。”林安远站了起来。
“不用。”
咳老头摆了摆手,心情沉重
送走了咳老头,林安远把院门关上,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
他站了多久,叶弯就看了多久。
哪怕隔着屋子到院门口的距离,叶弯都看见了林安远身上的落寞。
微风吹起他的衣摆,遗世独立。
天下人负他,他不负天下人吗?
良久,林安远起身进了屋,就见叶弯看着他进来。
身形顿时一僵,“怎么起来这么早?”
叶弯看着他,“这话我也想问你,不好好躺着在院子里面瞎溜达什么,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真不想活了?”
“怕我死?”林安远闻言笑了。
“对,怕你死了我当寡妇。”叶弯点头。
不管她和林安远有没有成亲,在这乡下地方,两人名义上就是夫妻。
林安远盯着她,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叶弯径直走到他身边,把人扶着坐在了炕上,轻声开口,“林安远你长得真好看。”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说实话有点见色起意。
若不是他还有三个女儿,三丫很可能还是他亲生的,早就把人拿下了。
“肤浅。”
某人的喉结动了动,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耳根子微微发热。
这个时候夸他好看做什么?
夜里的叶弯,洗干净脸上的伪装,像是整个人都渡上一层柔光一样,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你就当我是个肤浅的人吧,我就喜欢好看的。”叶弯轻笑。
声音轻柔,像一只手拂过他所有敏感的地方。
“林安远能问问你,你当初为什么杀人吗?”
林安远瞬间压下所有的心思,抬头直视她,“你不是都知道了?”
见他像刺猬一样,瞬间竖起满身的刺,叶弯下意识放柔了语气。
“外头的话我不信,我想听你亲口说。”
今夜咳老头的到来,让她想要去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
她不信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杀了生父,侮辱亲生母亲。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林安远看着她。
她的目光坦荡,“听到了,我爹是你老师。”
林安远摇头,“不算,他没收我当弟子。”
叶弯拿了凳子过来坐在了林安远对面,“不管是把你当弟子还是当女婿,他来看你了,就证明他心里有你,你别听他口是心非。”
林安远看了她好几眼,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还有点奇怪。
良久,林安远开口,“赵勇就是个畜生,他和我娘是在我们逃荒路上认识的……”
一开始装的人模狗样的一个人,到处照顾他们母子,直到他娘在这闽县落了脚,才露出真实嘴脸来,想要侮辱了他娘,再把他们母子卖去脏地方。
那时候他娘都愿意接纳他了,结果发现了赵勇的真实嘴脸,赵勇把他娘追杀至悬崖想要,他娘反抗时被推了下去。
那一夜他在崖底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人。
天亮回去就见赵勇恶心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视,他拿起柴刀,砍向那个恶心的畜生。
畜生惊恐地呼救,他当着村里人的面,一刀子捅进去,绞了绞……
叶弯心中有些难受,握住林安远的手,“当时的你一定很害怕吧?”
想来也是,那时候的林安远才多大?
十二岁,一个半大孩子。
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平日里百般照顾的信任的逼着落崖,还被扣上了那样一个名头。
林安远看着她,目光幽深,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杀意,“我不怕,我只后悔没有将他千刀万剐,后来我还杀过很多人?我心思狠毒,你当真不怕我?”
叶弯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做人论迹不论心,轮心世上无完人。”
“林安远,你很好,别否定自己。”
叶弯心想,小可怜,以后对他好点吧。
他对所有人都好,却没人对他好,这样太不公平了。
林安远愣愣地看着她,论迹不论心吗?
以至于很多年后他都记得这个夜晚,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永远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