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廷珪策马来到魏定国身边,低声道:“魏兄,这般强弩闻所未闻,莫非梁山得了什么高人相助?”
魏定国阴沉着脸,不答反问:“你可注意到他们换箭的速度?寻常弩兵发射三矢的时间,他们已射出五矢有余。”
确实,花荣训练的这批弩兵,严格按照晁盖传授的“三段击”战术,分成三组轮番射击,几乎形成了不间断的火力网。
而且汤隆在弩机上加装的简易瞄准器,也让射击精度大大提高。
就在凌州军犹豫不决时,后方忽然传来震天的战鼓声。
晁盖亲率主力从两翼杀出,秦明、黄信、索超各领一军,如三把利刃直插凌州军侧翼。
“报...报将军!这支兵马是梁山贼首晁盖的兵马。”
“什么?”
魏定国大惊失色。
亲兵慌张地接着禀报:“将军,晁盖率领大军赶到了。”
花荣见时机已到,令旗再次挥起:“全军推进,自由射击!”
弩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手中的弩机不断喷吐着死亡的箭矢。
凌州军前有强弩堵截,侧有精兵突击,顿时阵脚大乱。
魏定国长叹一声:“今日之势,不可为也。”
单廷珪劝道:“魏将军,我们还是撤吧,天不亡关胜亦。”
魏定国虽心有不甘,但也知再战无益。
“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撤兵!”
这场以落雁谷伏击为开始,整整打了一夜的战役终于落下了帷幕。
双方军马的损失都很大,不过,关胜率领的梁山军马损失更为惨重。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战场。
晁盖立于阵前,看着溃退的凌州军,轻轻舒了口气。
晁盖率领众将士在凌州城外,重新安营扎寨。
中军帐中,晁盖正与花荣、秦明等将商议军情,忽闻帐外一阵骚动。
亲兵来报:“天王,关胜将军自缚于帐外求见。”
“什么?”
晁盖眉头一皱,急忙起身:“快请!”
帐帘掀开,只见关胜赤着上身,背上绑着几根荆条,双臂被麻绳反绑在身后,在武松、杨志等人的陪同下,步履沉重地走进帐来。
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刀”关胜,此刻丹凤眼中满是血丝,面色憔悴,嘴唇干裂,浑身上下尽是血污与尘土。
“罪将关胜,拜见天王!”
关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着说道,
“关胜无能,损兵折将,致使四千梁山兄弟命丧凌州。请天王依军法处置,关胜绝无怨言!”
帐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帐外风吹旌旗的猎猎作响。
晁盖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关胜,目光扫过他背上被荆条刺破而渗出的血痕,又看向他身后同样浑身浴血、面色悲戚的武松、杨志等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关胜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从来就是宁愿站着死,不肯跪着亡。
他身上流淌着他的祖先关羽关云长的血统,更是遗传了他祖先的傲骨。
可是,现如今这个关胜却跪在晁盖的面前。
关胜,秦明,索超,黄信这些人,都是从朝廷归降而来的朝廷旧将。
而水泊梁山的这群好汉基本上都是一些渔夫,农民和小商贩。
关胜这些官军旧将表面上和梁山这些人称兄道弟,背地里却非常看不起这些人。
不过,也不能怪关胜这些归降的旧军官。
咱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来比较一下。
阮氏三兄弟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九尾龟”陶宗旺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他们的人生目标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就是他们的人生巅峰。
而人家关胜,你们的人生目标或者说你们的人生巅峰,就是人家这些朝廷旧军官的最最基本的生活。
关胜这些人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就是光宗耀祖,就是封侯拜相。
这些,晁盖都明白,这两类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知己,成为兄弟的。
晁盖穿越过来后,就一直想寻找一个平衡点。
可是,苦于没有良策。
你让一群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不相同的人,找到一个共同语言,怎么可能?
今天,关胜负荆请罪,彻底低下了自己那颗高傲的头颅。
晁盖心中倒是很高兴,关胜是这些旧军官的代表。
只要关胜收敛了自己的傲气,其他的朝廷旧军官也都会逐渐改变的。
他快步上前,亲自为关胜解开绳索,又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些荆条。
“关将军这是做什么!”
晁盖声音激动地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凌州之战,非你一人之过。”
关胜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天王!一万四千兵马,折损近半,此等大败,关胜身为统帅,罪责难逃!若不受罚,如何向死去的弟兄们交代?如何服众?”
晁盖看了看关胜,又看了看中军帐内的其他将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凌州之败,我也有责任。”
吴用赶忙一拱手:“天王,您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凌州之败...和您没有丝毫关系!”
花荣也道:“天王无责任!”
武松和杨志也赶忙跪下:“皆是末将之责,与天王无关。”
晁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中军帐内一时安静下来,晁盖内疚地说道:“我的责任便是轻敌。”
众将官还是没有明白晁盖的意思,晁盖肃然说道:“我认为凌州城容易打,所以...我这次派了近五千名的新兵。可谁曾想...水火二将竟然如此强悍。我的责任便在于此。”
这些也的确是晁盖的心里话,他真的没有想到凌州城竟然会有如此的变故。
吴用笑道:“天王,您这个责任也太牵强了些。”
晁盖也笑道:“给我自己也记上一过!”
听到这些,关胜眼中噙着泪:“天王...请处罚末将!”
晁盖把关胜扶了起来:“关将军,凌州之败,你身为统帅,确有失察之责。暂且给你记大过一次,暂仍任元帅之职,戴罪立功。待攻破凌州后,再行论功过。”
这处罚可谓极轻,关胜愕然抬头:“天王!”
“好了,关将军,各位将军,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方能成为一支铁军。”
晁盖的一番话,让帐内的一干众将热血沸腾,士气高涨。
关胜虎目含泪,重重叩首:“关胜...领命!必以刘璋、魏定国、单廷珪之血,祭我梁山英魂!”
晁盖又看向武松、杨志等人:“诸位兄弟也都辛苦了。此番虽遭挫败,但能保全主力,已是不易。传令下去,厚葬阵亡将士,妥善安置伤员。全军休整三日,再议破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