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欧斯！你这家伙都做到了些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迪欧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转过身。他的呼吸瞬间凝滞，月光在他银白的鬓角镀上一层冷光——正是他曾经的导师，伍德沃德·基里安。老人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的风衣，戴着那顶只要微微低头便看不见双眼的特制帽子。
“这……这怎么可能！”
迪欧斯的瞳孔骤缩，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您怎么在这？”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我倒想问问你在这干什么呢。”
迪欧斯踉跄着后退，靴子踩断了几株小花，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脑海中闪过无数辩解的说辞，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我只是在完成教皇交给我的任务！”
迪欧斯感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完成教皇的任务？不！你已经失败了！你让教皇失望，更让我蒙羞。”
伍德沃德停下脚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笼罩在迪欧斯身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漆黑的魔力如同活物般在指间流淌，逐渐凝聚成实体。那柄长镰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这是“死亡尖叫”，迪欧斯再熟悉不过的武器，他在老猎人中无数次听闻这件武器的传奇故事。
“至于现在我要处理我的错误！”
伍德沃德向前迈步，皮靴碾碎花茎的声响清晰可闻，脚步声就像是发条即将耗尽的闹钟，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老人低垂着头阴影覆盖他的双眼，身形微沉摆好架势陡然加速，闪着寒光的镰刃划出一道银影。
“跑！”
迪欧斯已经本能地转身狂奔。紫色的花瓣在脚下飞溅，甜腻的花香灌入鼻腔。他的大脑只有一个念头在轰鸣：开什么玩笑！他绝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去完成教皇给他的任务，他还有为他祈祷等待他回去的人。
但是伍德沃德比他更快，迪欧斯甚至来不及回头，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空气中突然弥漫着臭氧的味道，那是空间被撕裂的征兆。下一秒，灰袍翻飞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迪欧斯耳膜生疼。他将戒指在千钧一发之际化作长剑，堪堪架住那道致命的银弧。镰刃与剑锋相抵，迸溅出一串刺目的火花，伍德沃德毫不掩饰他冰冷的杀意。
“反应倒是快了不少。看来没有白教你”
老人冷笑，手腕一翻，镰刀如毒蛇般顺着剑身滑下，直取迪欧斯握剑的手指。
迪欧斯急忙撤步，剑身翻转，用护手卡住镰刀的弯刃。两件武器死死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能清晰地看到银白的镰刃上附着着细密的血色纹路——那是饮过无数鲜血后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要逃？”
伍德沃德突然发力，镰刀压着长剑向迪欧斯的脖颈逼近。
“你明知道反抗是徒劳的。你失败了，而我要来处理失败品。”
迪欧斯的手臂剧烈颤抖。他的靴跟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被压得不断后退。镰刀的尖端已经触到了他的喉结，冰冷的金属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
迪欧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突然撤力侧身。镰刀擦着他的脖颈划过，撕开一道血痕。他趁机抬腿横扫，逼得老人暂时后撤。
迪欧斯趁机拉开距离，胸口剧烈起伏着。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处的伤口流淌，浸湿了衣领。他死死盯着伍德沃德，老人依旧低垂着头，将自己的上半张脸隐藏在帽子营造的阴影里。
“有意思。”
伍德沃德缓缓转动长镰，刃口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
“看来这些年你确实长进了不少。”
迪欧斯没有答话，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同时用魔力凝结出一把短剑。
“但是。”
伍德沃德突然压低身形。
“还远远不够！”
话音未落，老人的身影再次消失。迪欧斯心头一紧，本能地举剑格挡。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背后突然袭来的寒意。
“太慢了！”
镰刀的尖端刺破空气，直取迪欧斯后心。千钧一发之际，迪欧斯猛地前扑，同时反手挥剑。剑刃与镰刀再次相撞，火花四溅。
“咳！”
迪欧斯找准机会立刻拉开一段距离，单膝跪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与自己强大太多的猎人战斗实在太耗费体力了。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迪欧斯比任何人都清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伍德沃德·基里安，接受了三次神血仪式，完成巡礼后还是圣杯猎人。这样的人哪怕放眼整个猎人群体也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而自己呢？
不过是一个完成了一次神血仪式的铁卫猎人。
毫无可比性！
但是……但是就算如此……
“怎么了？”
伍德沃德缓缓抬起长镰，刃口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轨迹。
“又犯你的老毛病了？开始评估别人了？”
迪欧斯的身影突然从花海中暴起，紧握手中的短剑。他的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剑刃直取伍德沃德咽喉。
“雕虫小技！”
老人冷笑一声，长镰横扫，精准地架住这致命一击。但迪欧斯突然变招，短剑在镰柄上擦出一串火花，身体顺势旋转，左腿如鞭子般抽向伍德沃德腰间。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伍德沃德后退了半步。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脚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
“我说过。”
迪欧斯喘着粗气，摆出进攻姿态。
“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
两人再次交锋，剑光与镰影在月光下交织成死亡的舞蹈。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每一式都蕴含杀机。花瓣被劲风卷起，在空中碎裂成紫色的雨。
一阵拼杀后，二人再次分开。
迪欧斯半跪在泥泞的花田里，大口喘着粗气。鲜血从额角的伤口不断淌下，在脸颊上划出几道刺目的红痕。满身的伤痕，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反观伍德沃德，他正漫不经心地掸着风衣上的灰尘。老人腰间的鞋印随着他的拍打渐渐淡去，肩头的浮灰被夜风轻轻卷走。若不是那顶滚落在地的帽子，几乎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迪欧斯死死盯着恩师完好无损的灰色大衣，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拼上性命的每一次进攻，换来的不过是对方衣袍上微不足道的皱褶。那道斩向咽喉的剑光被轻松偏转，那记直取心窝的突刺被随意格挡，就连先前好不容易抓住破绽使出的踢击，也不过是在对方腰间留下一个很快就会消失的脚印。
最讽刺的是，这场惨烈战斗中唯一对伍德沃德造成的实质性伤害，竟是迪欧斯挥舞长短剑时带起的劲风，不小心掀飞了那顶该死的帽子。
“就这点本事？连让我流一滴血都做不到？”
失去帽子的伍德沃德抬起头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迪欧斯看着这一幕咧开染血的嘴角，笑了。
“你笑什么？是准备慷慨赴死吗？”
伍德沃德看着露出笑容的迪欧斯有些诧异。
“呵呵，我终于明白了。”
迪欧斯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脸上笑容更盛。，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森然发亮。
“你……不是他！”
是啊，眼前的男人并非自己的恩师。他的老师，伍德沃德右眼有一道竖贯眉骨的伤疤，他从来都不愿意告诉自己这条伤疤是如何产生的。
而那个男人他右眼的眉骨完好如初，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真正的老师！
对啊，老师在养育和教导自己的时候从未冷语相向。他绝不可能会这样对待自己，自己怎么会忘了呢？既然真相已经明晰，迪欧斯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不管你如何相像，只要你不是老师。我……便有战胜你的机会！”
迪欧斯主动出击，长剑已经变回戒指回到手指上，短剑也变回魔力消散。手中转而出现的是和伍德沃德一模一样的长镰。
“胡言乱语，看来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伍德沃德也冲了出去，长镰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是啊，是该结束了。”
两道黑影在月光下轰然相撞。伍德沃德的镰刀划出致命的弧线，却在接触迪欧斯长镰的瞬间如同晨雾遇朝阳。
“噌——”
伍德沃德变成紫色的粉尘在空气中消散。
迪欧斯在地上站定，保持着挥镰的姿势，双臂因脱力而颤抖。当最后一粒紫尘消散时，他突然仰天长啸，吼声中混杂着解脱与愤怒。
就在迪欧斯的长啸余音未散之际，一缕空灵的歌声忽然从花海深处飘来。没有歌词，只有纯净的旋律在夜色中流淌，像是月光化作了声音。那曲调轻柔地缠绕上他紧绷的神经，如同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迪欧斯高举的手臂缓缓垂下，染血的指节松开了紧握的镰柄。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最终跪倒在柔软的花丛中。
他感觉到这歌声无比的熟悉，像是自己已经听了上百遍了。总能给他带来安抚，迪欧斯看着天空上的月亮，月光忽然变得朦胧，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温柔的黑暗。
仿佛有人从身后轻轻覆上他的双眼，迪欧斯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反抗。他任由那片黑暗蚕食视线，他听着歌声简单都接受了。
歌声渐渐近了，带着露水的凉意拂过耳垂。迪欧斯感到有柔软的花瓣贴上自己伤痕累累的脸颊，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亲吻。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仿佛想抓住什么即将消散的东西。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月光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手，为他拂去了眉骨上的血迹。
“喝——！”
迪欧斯猛地坐起身，肺部像是被火烧过般灼痛。他大口喘息着，十指深深插入干燥的泥土中，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上岸的溺水者。刺目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睫毛上还挂着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的湿意。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用力按压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中残存的眩晕感。当视线终于聚焦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僵直——原本绵延无尽的紫色花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裸露的褐色土地向四周延伸。干裂的地表上零星散布着几株枯萎的杂草，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这怎么可能...”
迪欧斯踉跄着站起来，手掌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身躯。预想中的伤口与血迹全都消失了，连破损的大衣都恢复如初。唯有脖颈处隐约残留着幻痛，似乎在提醒着那场战斗并非完全的幻觉。
突然，他察觉到左手掌心传来细微的触感。缓缓摊开手掌，一片孤零零的紫色花瓣正躺在生命线的中央。花瓣边缘已经有些蜷曲，但脉络中仍流动着若有若无的幽光。
微风拂过，那片花瓣轻轻颤动了几下，突然从他掌心翩然跃起。迪欧斯不自觉地伸手想抓住它，却只碰到一缕带着花香的空气。他怔怔地看着那片紫色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湛蓝的天际线下。
看着已经消失的花瓣迪欧斯深吸一口气，拿出兽皮地图。手指在其上勾勒，在有惊又有险的渡过伟大之湖和紫花地两大难关后，便需要踏足永恒无限森林的中部地区才能继续前进。他的指尖继续向下游移，停在了一片用暗红色标记勾勒的区域——永恒无限森林中部，“腐化散漫之地”。
但是进入森林中部的话，腐化便是头等难题。究竟是怎样的腐化才会逼得皮行者一族举族偏移，逼得大王陆鱿这样的顶级掠食者离开栖息地。
“算了继续前进吧，只要到那里一切的答案便都知晓了。”
迪欧斯的靴底碾过干枯的杂草，就连最深的幻觉都未能将自己击垮。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