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烬沉默地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姜元姝,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的目光落在姜元姝脸上停留片刻,那双眸子如同冬日里的寒潭。
姜元姝与姜菀宁有些七分相似的面容,这是这相似的皮囊下,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姜元姝身为嫡女,自幼养在深闺,逐渐显露出来的娇纵性子不难想象到在家中是多么受宠,遇事也会用哭闹或是惩戒来掩盖心虚。
而姜菀宁,虽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但容貌清丽,或许是因为在庵堂里待过的原因,一靠近她总能让原本浮躁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而她的眉宇间也总是带着股庵堂里的静气。
同样都是姜家的女儿,一个如同带刺的月季,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内涵,一个如同不起眼的翠竹,鲜少有人注意,却有颗坚忍不拔的心志。
刚才姜菀宁被滚烫的茶水浇身时,她并没有哭喊,被茶盏砸中额头时,除了惊呼一声,也只是咬着唇隐忍,而临走时看向他的那一眼,没有恐惧和委屈,好似这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眸中甚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爷?”
姜元姝见赫连烬久不言语,试探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男人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愤懑的姜元姝和地上跪着的桂枝,这一瞬间他有些头疼。
“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烬没有回到姜元姝的问题,反而是问起了桂枝的名字。
桂枝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回答道:“奴婢桂枝。”
“桂枝……这名字倒是不俗,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桂枝只听着自己的名字在王爷齿间流出,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没有那么下贱难听。
桂枝的脸微微一红,回答道:“回王爷,奴婢原来是在外院伺候的,王妃身边的姐姐受了伤,奴婢这才得以到王妃身边伺候。”
一旁的姜元姝看着二人一问一答的场面,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她自然是不敢对王爷发火的,只能怒瞪着桂枝。
桂枝深知她的脾气,可是这是王爷第一次注意到她,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赫连烬望着桂枝的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既然是你贴身伺候王妃,王妃冲动时,不能劝诫王妃,也是你的失职!”
桂枝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带着怒火的姜元姝也是一愣,是啊刚才的事王爷还没有个决断。
听到男人这么说,桂枝急忙叩首,没多久就能在她来回磕头的空隙里看到她通红的额头。
“王爷,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王妃只是一时心急,求王爷不要怪罪王妃,求您给王妃个机会来弥补二小姐吧。”
桂枝最终还是又搬出姜菀宁,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的话就验证了她的猜想。
赫连烬眸中的寒意渐渐淡去,这个丫头看着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比之前的那个嬷嬷强。
他收回思绪,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摸威严:“罢了,岳母生辰在即,府中不可闹事,既然王妃在乎王府颜面,也更应该知道姐妹和睦是最根本的体面,想必岳母也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他不是没想过惩戒姜元姝给姜菀宁一个交代,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内宅里的事,加上姜菀宁的伤势并不致命,若是因此严惩了王妃,反倒显得他小题大做,于姜菀宁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姜元姝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但是听到赫连烬松口,还是忙不迭的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窃喜。
“是,王爷说的是,母亲前几日还给妾身传了话来,让妾身务必带着妹妹回府,上次的事让妹妹受了委屈,母亲特意为妹妹裁了几件新衣和新首饰,就等着我们姐妹俩回去呢。”
“如此甚好,至于二小姐的伤是由王妃所起,就由王妃全权负责。”
赫连烬目光扫过对方,无视她脸上的表情,又继续道:“传本王口令,给姜二小姐用最好的药,若是她脸上或身上留下半分疤痕,有关之人,本王定会不留情面!”
这哪里是什么口令,分明是故意说给姜元姝听的,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白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应道:“王爷放心,王爷说的妾身都记下了。”
“嗯,岳母生辰宴后,你亲自抄一百遍《女戒》,先拿来给我过目,在送到祖母那里去,也让她老人家多多教教你如何管家。”
姜元姝没想到死罪逃了,活罪却没少一点,她指尖狠狠掐着袖摆,却一句话都没说,只能低眉顺眼地应下。
赫连烬不再多晚,转身就在外走,连赢立刻跟上,只是在路过桂枝身边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桂枝的身子一僵,等人走远了她才放松下来。
离开正院后,赫连烬并没有回自己的书房,反倒是带着连赢来到了自己的私库。
私库有专门的人看管,里面堆满了赫连烬胜仗归来得到的各种奇珍异宝和赏赐,不过这些东西于赫连烬而言全都是身外之物,平日里他也从不过来,今日却是径直走到了存放药材的隔间。
“王爷要寻什么?可是受了伤?”
看管私库的老奴连忙上前伺候,他瞧着王爷不像是受了外伤的模样,莫非是受了内伤?
赫连烬没说话,目光在一排排锦盒上扫过,他记得这里明明有瓶上好的玉露膏,还是边陲小国进贡的,说是专治烫伤,即使的陈旧伤疤也能恢复如初。
见王爷有些迷茫,连赢试探地开口道:“远伯,最好的烫伤膏在何处?”
老仆赶紧上前打开了一个锦盒,赫连烬也是睨了连赢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的多嘴。
“王爷,上好的烫伤药膏都在这里了。”
赫连烬的指尖才刚碰触到冰凉的玉瓶,余光又瞥到了旁边的紫檀木盒,远伯立刻上前打开,里面是些晒干的雪莲子。
雪莲配上冰糖炖盅,再加上点燕窝,最是补血养气,姜菀宁平日里的脸色算不上红润,想来神医的方子没太管用。
再往前走,架子上摆着的都是些珠宝,其中一串东珠手链让他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