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虎将狼毫饱蘸松烟墨时,帐外的雪正打在青铜兽首灯上。火星子在灯油里噼啪轻响,映着他腕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 那是三个月前与暗影族决战时,月辰辰用星银匕首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印记。案上摊着八张信笺,每张都盖着北斗阁特制的银纹火漆,最末那张的边角还沾着星楠楠亲手晒制的桂花干。
“一一吾妹亲启。” 他落笔的力道透过纸背,“昨夜清点库房,见你留下的那架铜制算筹仍在,算珠上还刻着初十日教你的速算口诀。还记得你总说要算出星轨运转的规律,如今我在北境观测到的紫微星象,倒真应了当初你画在沙地上的草图。只是少了你的算筹声,帐中竟安静得有些刺耳。”
信笺左侧晕开墨团,像是一滴未落的泪。他想起决战前王一一塞给他的锦囊,里面裹着半块桂花糕 —— 那是叶影在西坡摘的野桂,月初十用蜂蜜腌了半月,最后由星楠楠蒸成糕点。此刻那味道仿佛还萦绕舌尖,他握紧笔杆继续写:“暗影族余孽虽退,北境冻土下仍有异动。前日勘察时见着株变异的冰棱花,根茎处缠着你当年研究的星力锁链,想来是你留在世间的屏障仍在护佑众生。若你能看见这封信,定会笑着说‘早告诉你我的研究有用’吧?”
第二封信写给月末路,字迹陡然凌厉起来。“月末兄,北境的风比断魂崖的刀更烈,却吹不散你留在星图上的标记。你当年说‘星虎之力需借众人之光’,如今我终于懂了 —— 那日你将半数星力渡给我时,掌心烙下的北斗纹,正在每夜子时发烫。暗影族的核心封印松动了,我需要你留在落日谷的星核石,若月初十能找到你,请务必让他即刻送来。”
写到 “月初十” 三个字,星虎的笔顿了顿。案头的青铜灯突然晃了晃,投下的光影竟拼成月初十惯用的箭头符号。他唇角牵起笑意,换了张洒金笺:“初十,还记得我们在迷雾森林迷路时,你用树叶吹奏的《归雁曲》吗?昨夜有雁群从头顶飞过,鸣声竟与那曲子分毫不差。楠楠说你去了东域寻找星楠木,若见着树干上刻着‘虎’字的那株,便将树下的星晶挖出来 —— 那是我少年时埋下的信物,能助你抵挡东域的瘴气。”
给星楠楠的信最是轻快,墨香里都掺着暖意:“楠楠小丫头,你寄来的桂花干我收好了,泡茶时放了少许,竟让帐中星力都柔和了几分。叶影说你最近在学星纹刺绣,若绣好了我的虎头图腾,可别再像上次那样绣歪耳朵啦。北境的雪水养人,等开春我带些回来,你定能酿出比去年更醇的桂花酒。”
写到叶影时,星虎特意换了支狼毫 —— 那是叶影送他的生辰礼,笔杆上刻着 “影随虎行” 四字。“叶影,西坡的桂树该开花了吧?当年我们在树下约定,若能击退暗影族,便一起去看东海的日出。如今我站在北境最高的冰峰上,已能望见东方的霞光,只是身边少了你的箭袋声响。楠楠说你在追查暗影族的余党,切记莫要孤身涉险 —— 你的连珠箭再快,也抵不过众人合力的星阵。”
第七封信写给叶星梦,字迹温柔得像月光:“星梦,你教我的星力安抚术派上用场了。前日救下的孩童中,有个小姑娘和你一样怕黑,我用你教的方法凝聚星光,她竟握着我的手笑出了声。你留在北斗阁的星梦琴,我每日都会擦拭,弦上还留着你弹过的《静夜思》余韵。等战事平息,我定陪你去寻那传说中能映出心声的星镜。”
最后一封信写给月辰辰,星虎的指尖抚过信笺上的银纹火漆,那是月辰辰家族的图腾。“辰辰,你替我挡下的那一刀,如今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每逢阴雨天仍会发痒 —— 想来是你的星银匕首还在替我感知危险。你说北境的星力最是纯粹,如今我每日吸纳此间星力,体内的虎魂竟愈发沉稳。等你从西域回来,我们再比一场箭术,这次我定不会输你。”
八封信依次叠好,每封都折成虎头形状。星虎将信塞进雕花木盒时,帐外突然传来雁鸣,抬头便见八只大雁排成北斗形状,正盘旋在青铜兽首灯的光晕之上。他拿起火漆印章重重按下,印章落下的瞬间,盒中星力流转,将八封信的气息缠成一股 —— 那是属于他们的羁绊,纵隔万里,亦能循着星力找到彼此。
“去吧。” 他推开帐门,将木盒抛向空中。大雁齐齐衔住信笺,振翅飞向八个方向,翅尖划破雪幕,留下一道道星光。星虎望着雁群消失在天际,握紧了腰间的星虎令牌,令牌上的虎纹在星光下愈发清晰。
帐内的灯火摇曳,案上还留着半张未写完的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待春归,共饮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