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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段佑和赵泰,欲言又止。
宁国公见状,心领神会,沉声道:“你放心,有老夫与安国公在,必保太子周全。”
这话既是安慰,也是警告。段佑和赵泰闻言,皆神色一凛,垂首不语。
乔非这才擦了擦眼泪,挣扎着起身:“二位国公爷请随小的来。”
他转身引路,脚步踉跄,却坚定地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黄昏中格外清晰。
安国公与宁国公紧随其后,段佑、赵泰等人则保持着一段距离跟随。
护卫们手握刀柄,警惕地环视四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越往林中走,光线越是昏暗。夕阳的余晖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鸟鸣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乔非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既期待着尽快见到太子,又担心着接下来的局面。
他不知道这两位国公爷能否真正护住太子,更不知道段佑和赵泰会不会趁机发难。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乔非猛地停住脚步,抬手示意众人止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前方的树丛轻轻晃动,随后,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却依旧难掩其贵气的齐天珩。
他的眼神清澈而茫然,在看到这么多人后,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却并未说什么。
林可跟在他身后,脸上写满了不安。
“殿下!”安国公与宁国公同时惊呼出声,快步上前就要跪地行礼。
齐天珩却皱紧了眉头,眼中有防备:“你们是谁?”
这话一出,两位国公爷都愣住了。
乔非连忙上前,低声道:“二位国公爷,殿下他……坠崖后,因撞到头部受伤——失去了记忆,如今谁也不认得。”
安国公与宁国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担忧。
段佑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在齐天珩和乔非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圈套——这是他作为大理寺卿,常年判案的本能使然。
而赵泰,在确认这确是太子后,面色依旧。失忆想来只是一时的,说不定哪日就突然恢复了。
风,不知何时起了,卷着枯叶盘旋而上,飒飒声响如同无形的手,拨动着每个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震惊、欣喜、忧虑、彷徨、戒备……无数情绪在这渐起的寒风中交织、碰撞、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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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一行人顶着凛冽寒风,终抵栎阳城。
在城门口经过严苛的身份核验后,他们毫不停留,直奔谢知遥居所而去。
当两方人马会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焦灼。
直至太子齐天珩自马车中躬身走出,谢知遥有瞬间怔忡,但当他看到被二八少女搀扶下车的跛脚乔非时,一切已不言自明,更无需多问。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二位国公爷,段大人、赵大人……”一番简短的见礼寒暄后,众人被径直引入内院。
甫一落座,安国公李晃便再难按捺,急声问道:“谢大人,议和之事,进展如何?”
他看向谢知遥,这年轻的吏部尚书虽面带倦容,却难掩其风骨,眼中不禁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齐天珩静坐一旁,面沉如水。
失忆并未削弱他与生俱来的威仪。
他冷眼打量着谢知遥——这个乔非口中除了凤倾城之外,提及最多的人物。
他倒要看看,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谢知遥沉吟一瞬,缓声道:“回国公爷,此前已进行过三轮议和,皆无果而终。西夏方面,妄图索要我兰州与镇原一带,均被下官严词拒绝。和谈因此僵持不下。”
他话语微顿,目光扫过在场诸人,似有犹豫,终是继续道,“然,昨日下官接到消息,让我们……稍安勿躁。议和僵局,或在不久后将有转机。”
“消息?何处来的消息?可靠吗?”段佑率先发问,他目光直直看向谢知遥。
多年执掌大理寺养成的习惯,让他对任何未经验证的信息都持怀疑的态度。
谢知遥正欲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消息源自凤姑娘。应……准确无误。”
“凤倾城”三字入耳,段佑手一抖,茶杯险些跌落,茶水打湿衣袖也浑然不顾。
怎的何处都有她!
齐天珩在听到这名字时,心口亦是莫名一紧。
即便此刻记忆空白,这个名字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每一次被提及,都在他心底激起涟漪。
宁国公对此名尚感陌生,神色还算平静。
安国公与赵泰的反应则尤为强烈——一个喜形于色,几乎要拍案而起;另一个则眸光骤暗,晦涩难明。
“谢小子,你是说,你有凤丫头的下落了?”李晃声音微颤,这些时日他在京城,不仅忧心关中,更日夜悬心那丫头安危。
谢知遥摇头,将茶杯轻轻搁下:“下官并未与她相见,亦未能取得联系。只是她先后两次曾传信于我,昨日传来的,便是让我‘稍安勿躁’。”
段佑强稳心绪,追问道:“你如何断定传信之人必是凤姑娘?若非她本人,而是有人设局……”
“她的笔迹,我认得。”谢知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怎会不识她的字?更何况,会用那般语气同他说话的,普天之下,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
李晃所虑却与段佑不同。
若消息真来自凤丫头,那是否意味着她此刻人就在栎阳,甚至有可能被困敌营?
“你的意思是,她眼下人在西夏手中?”他声音发紧。
此前所有收到的线索皆指向一点:当日安国公府外掳走她的,正是西夏暗谍!
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天珩,闻听此言,面色骤然阴沉。
虽然记忆没了,但“凤倾城可能身陷敌手”这个认知,如同淬毒的利刺,狠狠刺入他心扉,带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他霍然起身,动作之急,带翻了面前茶几,杯盏碎裂,茶水四溅。
满堂皆静,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他。
“你们继续。”他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情绪,“我出去走走。”
不待众人回应,他已拂袖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在他身后,谢知遥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敲响了一记闷钟:
“国公爷,八九不离十。倾城她……眼下应是就在西夏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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