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宫·荷香院
洛雪与卓玛·赞蒙相对而坐,洛雪怀中抱着一个八九个月大的婴孩,模样十分可爱。
“念亲,来,看这儿。伸手,你若伸手,姨姨就给你吃糕糕。”卓玛·赞蒙拿着手中的糕点,逗引孩子朝她伸手。
这孩子生得实在讨喜。
太子临行前,特意将她们二人唤至书房,郑重交代:“我离宫期间,东宫内院一切事务皆由洛侧妃代为打理。还有孤的长子——孤不在京中这段日子,孩子便交由你二人照料抚养。他是东宫中唯一的孩子,望你们务必护他周全,不可有半分闪失。”
齐天珩抬眼静静端详她们片刻,末了叮嘱道:
“孤此行危机四伏,若有不测,这孩子便是你们往后唯一的倚仗。因此,不管你们是否情愿,都得尽力护他周全,他也是东宫未来的希望。如今他生母已不在,你们谁若真心待他,他将来便与谁亲近。可明白了?”
齐天珩目光扫过她们的脸,见二人神色平静,并未显露异样,便也不再多言。
“卓玛,你不该这样。孩子还这么小,就用吃食引诱他,会教坏他的。”洛雪不赞同地瞪她一眼。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人为了喜欢的东西而努力,有什么不对?现在或许是一块糕点,等他再大一些,将来面对的可就不止这些了。教育本就该从小抓起。”卓玛·赞蒙不服气地反驳。
她虽非大齐人士,但身为吐蕃公主,自幼也受过严格教导,对大齐文化亦有几分了解,譬如这一口流利的大齐官话。
起初,她们二人对这小小婴孩并无太多好感,更谈不上亲近。
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也不知从何时起,竟渐渐生出了感情。如果哪一天没来看看,便坐立不安。
孩子的心最是纯粹,不掺心机,不假颜色,只会以最真诚的模样相待。
你笑,他便跟着笑;你哭,他也跟着你哭。那无辜又懵懂的眼神,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的冷漠与坚硬。
洛雪轻轻晃着怀中的念亲,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说来也是,这孩子确实乖巧,从不曾瞎闹腾。”
卓玛·赞蒙点点头,伸手轻轻戳念亲的脸颊。
“你轻些,孩子肌肤娇嫩,哪经得起你这样戳。”洛雪抬手拍开她的手指。
卓玛·赞蒙撇撇嘴:“男孩子不能太娇惯,否则一不小心就容易养歪。”
话虽如此,她也没再继续伸手——小孩脸颊上确实已留下一点红印。
“你说,等殿下回来,我若向他提出继续抚养这孩子,他会答应吗?”洛雪低头望着怀中的小团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从前她与卓玛·赞蒙的关系远不似如今融洽,正是因为这个小婴孩,让二人之间才渐渐缓和。
“恐怕不会吧。若太子归来,定会亲自接回身边教养。”卓玛·赞蒙觉得洛雪还是别抱这样的期望为好。
她曾听丫鬟说起,太子将这孩儿视若珍宝,无论朝务多么繁忙,每日必会来看上一眼。
尤其当凤倾城住在东宫时,他更是每日带着念亲前往幽芷院相见。
并非她有意打击洛雪,她甚至觉得,太子宁可把孩子交给凤倾城抚养,也不会交给洛雪。
“我先前听人说,小念亲的眉眼生得极似凤倾城,可我怎么左看右看,都找不出一处相似的地方。”卓玛·赞蒙不信邪地揉揉眼,又凑近细看。
洛雪闻言也仔细端详一番,确实不像。
按理说,晓婉与凤倾城是同胞姐妹,小外甥像姨母也是正理,不过不像也挺好看。
省得她每次看见念亲,就想起凤倾城。
卓玛·赞蒙见她对孩子爱不释手的模样,终究没忍住,轻声劝道:
“你若真这般喜爱孩子,待殿下归来,不如自己生一个。养别人的孩子,终究不如养自己的好。不论男女,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你便不会如此孤单了。”
洛雪正为孩子擦拭口水的手微微一顿,帕子停在孩子脸上。
小家伙以为大人在逗他玩,笑得格外开心,咯咯的笑声打断了洛雪恍惚的心神。
卓玛·赞蒙哪里知道,不是她不想生,而是太子不进她的院子,她一个人如何能生?
罢了,此事不说也罢。如今太子不在身边,有这个孩子相伴,她也觉得十分开心。
“那你呢?你今后作何打算?”洛雪望着无忧无虑的卓玛·赞蒙,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若自己也如她一般,不曾动心,是否就不会这般痛苦?
“我啊……”卓玛·赞蒙嘴角掠过一丝落寞,随即转瞬即逝,快得让洛雪无从捕捉。
“太子殿下对我并无半分情意,我也不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她无奈摊手,“所以,不如顺其自然。若他始终无意,我便安分做个合格的和亲公主。待他将来登基,若对我仍无心,我便求他一求,看看能否出宫去。到时候去瞧瞧你们大齐的锦绣山河,想来也不错。”
洛雪望着眼前这位比自己洒脱得多的异族公主,心头忽然涌起一阵艳羡。
若能活成她这般模样,其实也挺好。
—
夜半时分,洛雪睡得正沉,忽听外间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娘娘,不好了!”是红芍的声音,语气中夹带着惊慌失措。
洛雪来不及穿好外衣,随手披了件中衣便推门而出。
“出什么事了?”青芜也匆忙从耳房跑出,上前搀扶。
“娘娘,不知为何,小皇孙突然浑身发烫,还伴有抽搐、口吐白沫……”红芍一边禀报,一边忍不住哽咽。
“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病怎起得这样突然这样?请大夫了没有?这会儿宫门已落锁,没法进宫请太医。”洛雪边走边连声发问,脚步匆忙。
“回娘娘,香叶已去请府中医师了,方才还派人去请姚大人了。”红芍强压着心中恐惧答道。
小皇孙千万不能有事,否则她如何对得起去世的小姐?都怪她没有照顾好小殿下。
“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洛雪本就揪紧的心,因她断断续续的抽泣更觉烦躁。
白天还在她怀中开怀大笑的孩子,怎会突然病得如此之重?
“青芜,现在什么时辰?”洛雪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向身旁搀扶的青芜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