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本是铁掌帮帮主,武功卓绝,威震江湖,号称“铁掌水上飘”。
当年他不仅效忠金国,更与六王爷完颜洪烈往来密切,曾为其策划多起针对中原武林的阴谋。
他暗杀的义士中,不乏抗金志士与知晓完颜康(杨康)身世秘密之人。
那“卖国求荣”、“武林走狗”的过往,是他一生最深最痛的疮疤,最忌被人触及。
此刻,一声声“走狗”的斥骂如毒针刺入耳中,刺得他心神大乱。
那为首的乞丐不明所以,见又来个老僧搅局,怒道:“老和尚,关你屁事!我们骂这投靠蒙古的汉奸走狗杨过,你……”
他话未说完,慈恩已然暴怒!
“走狗”两字彻底点燃了慈恩心中压抑已久的暴戾之焰。
他眼中浑浊尽去,闪过一丝骇人的凶光,低吼道:“好!好!都该死!”
门帘“唰”地掀起,一道灰影如狂风般卷出。
众乞丐只觉眼前一花,那口出不逊的五袋弟子已被慈恩一掌击中胸口,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登时毙命。
这一下变起俄顷,杨过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老僧武功如此之高,出手更是狠辣无情。他虽恼恨乞丐污蔑,却也不愿见他们尽数死于非命。
剩余乞丐见首领毙命,惊怒交加,发声喊,挥动竹棒攻向慈恩。
场面顿时大乱。
“哼!蝼蚁之辈,聒噪不休!”慈恩杀戒一开,多年强压的恶念如决堤洪水,再难遏制。他身形晃动,双掌翻飞,铁掌神功施展开来,掌风雄浑凌厉,直取剩下几名乞丐的要害,竟是打算将眼前嘈杂之人全部清理干净。
眼看又一名乞丐就要丧生于慈恩掌下,杨过虽不喜这些乞丐,却不能见死不救。他身形一晃,左手使出玉箫剑法的化式,衣袖拂向慈恩手腕要穴,右手则暗含天罗地网势的绵密巧劲,欲将那名遇险的乞丐推开,口中喝道:“大师手下留情!”
慈恩见杨过插手,更增恼怒,他认为杨过与这些辱骂之人乃是一路货色,掌势不收,反而更添几分力道,转向杨过拍来,口中狞声道:“连你一并超度!”
掌风扑面,劲力惊人。杨过不敢硬接,脚下踏出九阴真经中的轻功,间不容发地避开掌势核心,同时凝神应对。他此时武功博杂,兼具古墓派之轻灵、蛤蟆功之沉猛、打狗棒法之精妙以及九阴真经之渊深,招式变化亦是层出不穷。
两人便在这酒楼方寸之地动起手来。慈恩的铁掌刚猛无俦,每一掌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威。
杨过则以身法见长,趋避若神,偶以重手法还击,与之周旋。劲气交击,桌椅板凳纷纷碎裂,杯盘碗碟四散飞溅,看得周围食客与侥幸未死的乞丐心惊胆战,纷纷躲避。
杨过与慈恩在酒楼中翻翻滚滚已斗了十招。
瞅准慈恩一掌劈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隙,杨过长啸一声,一直隐忍未发的蛤蟆功内力陡然提起,双掌平推,一股沉雄无比的劲力呼啸而出,直撞慈恩胸腹!
“轰!”两股巨力相交,整个酒楼都仿佛晃了一晃。
慈恩没料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刚猛的内力,猝不及防下,被震得气血翻涌,踉跄后退数步,将一张完好的桌子撞得粉碎。
他本就心魔丛生,此刻被小辈击退,更是狂性大发,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杨过那张俊朗的脸。
恍惚间,那张脸似乎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起来。
那个认贼作父的完颜康!
“杨康,是你……”慈恩嘶声怒吼,“你认贼作父,卖国求荣!老子今日就替天行道,送你上西天!”
杨过闻言,眼神微动,心下明了:“原来把自己错认成了杨康。”
他虽不知这灰衣僧是谁,却不敢怠慢,将毕生所学淋漓尽致地施展出来。
降龙十八掌的刚猛劲力如潮涌出,桃花岛的点穴拂穴手法神出鬼没,辅以蛤蟆功的爆发与九阴真经的诡奇,竟与狂性大发的慈恩斗了个旗鼓相当。
慈恩功力深厚,经验老辣。
杨过年富力强,机变百出。
二人掌风呼啸,劲气四溢,直震得客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正斗到紧处,窗外忽传来一声穿云裂石般的雕鸣!
但见黑影如电,神雕竟破窗而入,双翅一展,直扑慈恩后心
。慈恩听得背后风响,心神一分,掌势不由微滞。
杨过眼见良机,更不迟疑,左掌虚引其锋,右指如电,已运起《九阴真经》中的点穴秘术,闪电般连点他胸前“膻中”、“神封”数处大穴!
慈恩闷哼一声,身形陡然僵立,内力运转不畅,竟被双双制住。他一双眼睛仍死死瞪着杨过,充满了不甘与暴戾,口中兀自嘶吼不休:“杨康!是你这小贼!你这认贼作父的叛徒!卖国求荣的败类!”
杨过明白这疯僧是将自己错认成了父亲杨康。他强压怒气,沉声道:“前辈认错人了!晚辈杨过,先父之事……”
“住口!”慈恩狂怒打断,枯黄的面皮涨得紫红,“休要狡辩!你这张脸,就是杨康那奸贼的脸!老子当年在赵王府就认得你!”
他越说越是激动,周身气息因穴道受制而逆冲乱窜。
杨过见他状若疯魔,言语间恶毒刻骨,虽恼他辱及先父,但观其双目赤红、气息紊乱,分明是心神失守、戾气反噬。
他自己当年在桃花岛,也曾经历过走火入魔、经脉逆冲之苦,深知其中痛楚,此刻眼见慈恩这般情状,心中那点恼怒竟化作一丝怜悯。
他收势后退半步,沉声道:“我敬你是佛门中人,又是前辈,不愿伤你性命,你何必自寻死路?”
“佛门?哈哈哈……我裘千仞一生杀人如麻,本就是武林败类,佛门也渡不了我!” 慈恩突然仰天狂笑,笑声中满是悲怆与自嘲。
“想不到今日……今日竟连你这小辈我也制不住,我……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他情绪激荡到了极点,话音未落,猛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那血色暗沉发黑,分明是内力岔乱、心脉受损之兆。
笑声戛然而止,他眼中狂躁的神采如烛火般迅速黯淡,身体晃了两晃,随即“砰”的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竟已气若游丝,昏死在地。
杨过听他自报姓名,心头一震:“原来这人竟是裘千仞!难怪武功如此高强,心魔又如此深重。”
他早听黄药师、洪七公等前辈说起过这位铁掌帮主的往事,知他一生徘徊于正邪之间,虽作恶多端,却也曾在二次华山论剑时得洪七公点拨,后来更随一灯大师出家。
此刻见他因心魔反噬而奄奄一息,不由轻叹一声,缓步上前,欲要察看他的伤势。
就在此时,两声苍老却浑厚的佛号与怒喝几乎同时响起:
“阿弥陀佛!”
“住手!”
声音未落,两道人影已如清风、如奔雷般掠入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