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蒙古使者,杨过心绪更添烦乱。
蒙古虎视眈眈,明教内务未稳,殷如梦昏迷不醒……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蒙古势大,与其坐待其兵临城下,不如反入虎穴,借其势以壮大己身!
他要在蒙古内部,埋下一支只听命于他的力量。
此举既可延缓蒙古攻宋,更为他日逐鹿天下,备下争霸之资。
眼下虽可随时抽身,但绝非上策。
唯有待羽翼丰满,能在脱离蒙古之后仍能与之抗衡,方是真正的破局之时。
在那之前,他必须隐忍。
当夜,他找到欧阳情,将殷如梦的情况以及自己必须离开一段时日的打算告知。
“情儿,”他握着欧阳情的手,恳求道,“如梦因我重伤昏迷,需人悉心照料,我此行前途未卜,带着她恐有不便。能否劳烦你……”
欧阳情见他眼神里透着沉重,看得心里发紧,虽然有一百个不放心,也舍不得他走,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下来:“杨大哥,你放心去吧。如梦姐姐这里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醒来。”
她顿了顿,又道,“爷爷他似乎对故地颇为喜欢,说这里清静,适合他休养心神,也想多住些时日。有我们在,你无需挂怀。”
杨过心中感激,轻轻拥了她一下:“谢谢你,情儿。”
夜深人静,杨过自然宿在了欧阳情房中。
轻纱帐内,烛影摇红,自有一番缠绵。
对于早已身心相许的二人而言,此刻的缠绵更像是离别前的不舍与慰藉。
事毕,欧阳情慵懒地枕着杨过的臂弯,如墨的青丝铺散开来。
“此去务必万事小心,”欧阳情贴着他胸口轻声叮嘱,“我和如梦姐姐,还有爷爷,都在这里等你。”
杨过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中,沉声应道:“我知道。待我回来。”
既已决定离去,第二日,杨过来到欧阳锋与黄药师休憩之处辞行。
欧阳锋一听杨过要走,猛地坐直了身子,那双平时浑浊的老眼一下子清亮了不少,紧紧盯着他。
他拉着杨过走到一旁,沉默片刻,才沉声道:“过儿,你我爷俩,总是聚少离多……也是一桩憾事。”
杨过心中也是一酸,温言道:“义父不必挂怀,情儿会代我常在您身边照料。”
欧阳锋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深远:“你还记得,当年我给你的那三根针么?答应为你做三件事。”
他顿了顿,“前两根,你都用在了我这老家伙身上,盼我神智清明,平安康健……这份孝心,义父心里记着。”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杨过,“这最后一件,你可想好了?”
杨过闻言,神情也严肃起来。
他眼前浮现出光明顶上那些明教教徒的面孔,以及沿途所见的因战乱的种种凄惨景象。
他缓缓道:“义父,我此次在明教,见到无数教徒。他们大多并非江湖豪客,而是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被苛捐杂税逼得家破人亡,才投身明教,以求互助,苟全性命于乱世。”
他语气沉重,继续说道:“这一路从中原到漠北,我亲眼所见,蒙古治下固然严酷,但其高层与军队确实上下一心,如臂使指,故能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反观我大宋……朝廷仍在临安醉生梦死,官员贪墨成风,视百姓如草芥。江湖之力,救得十人百人,却救不了天下苍生。如此下去,大宋膏腴之地,迟早被外敌鲸吞蚕食,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欧阳锋冷哼一声:“朝廷腐败,根深蒂固,非一人之力可挽。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杨过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随即被决绝的锐利取代:“正因根深蒂固,才需有人将其连根拔起!正因一人之力微弱,才需站到那最高的位置上去!义父,这最后一个心愿,我想向您求的,不是一城一地,而是那重整乾坤的机会!宋可亡,天下不能亡!这万里江山,不该由昏聩之人窃据,更不该沦于异族铁蹄!如果可能,我要取而代之,给这天下,换一番模样!”
霎时间,欧阳锋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一生狂傲,所求不过是武功上的“天下第一”,那是江湖的顶峰。
而他此刻从杨过口中听到的,却是执掌天下的帝王之志!
这志向之宏大,气魄之雄浑,远远超出了他毕生的追求。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这纵横一世的老毒物竟喉头哽咽,任由两道浊泪划过沟壑纵横的脸庞。
他猛地抓住杨过的肩膀,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嘶哑:“好!好!好!我老毒物一辈子争的,不过是江湖第一……没想到我的儿子,志向远在我之上!哈哈哈……这江山,本就该由能者居之!好!这个心愿,老毒物记下了,爹爹定要助你成事!”
杨过心头滚烫,反手握住义父枯瘦却有力的手掌,沉声道:“多谢义父!
欧阳锋抹去眼泪,沉声道:“过儿,你此去蒙古,虎狼之地,务必小心。为父纵横一生,所倚仗者,除蛤蟆功及白驼山庄各种武学外,更在对敌时无所不用其极的狠辣与机变。你性情外狂内正,此是你的长处,却也可能成为对敌时的破绽。记住,高手相争,只差毫厘,有时需摒弃不必要的仁义之心,攻其必救,击其惰归!这几十年的搏杀心得,你需细细体会。”
当下,他将十几年领悟的一些临敌应变、真气运用的独到窍门,以及逆转经脉的某些凶险却威力奇大的法门,择其精要,传授给了杨过。
杨过知这是义父压箱底的本事,用心铭记,感激道:“多谢义父指点,过儿谨记在心。”
告别了欧阳锋,杨过又来到黄药师暂居的院落。
黄药师正坐在院中石凳上,不紧不慢地研磨着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听闻杨过前来辞行,他手中动作未停,头也未抬,似乎早已料到。
“你自去便是。”黄药师语气平淡,“如梦的伤势,老夫会再照看一段时日。司徒烈那几个小子,多年未见,此番也算机缘巧合,可稍作盘桓。”
黄药师将药杵轻轻放下,抬眼看向杨过:\"还有一事。你郭伯伯虽已平安返回襄阳,但我那不听话的孙女芙儿,听说你北上后竟私自离家寻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