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在欧阳情房中温言安抚,直至她情绪平复,因乏累而沉沉睡去。
他为其掖好被角,静静看了片刻,方才悄悄起身,掩门而出。
刚踏入小院,便见月光下,欧阳锋负手而立,身影高大却带着几分苍凉。
“把晴儿哄好了?”欧阳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杨过走到他身侧,点了点头,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义父,您的身子……似乎大好了?可是……过往种种,都已想起来了?”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深知这位义父前半生恩怨纠缠,记忆的恢复或许带来的不全是解脱。
欧阳锋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方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想起了一些,忘掉得更多。不过……有些事,忘了便忘了,强求不得,也无需强求。只要该记住的,还能记住,便够了。”
杨过心中触动,带着歉意道:“义父,之前……您错认我为欧阳克,我因自身缘由,未能及时言明,并非存心欺瞒,还请您老人家恕罪。”
欧阳锋缓缓转过身,那双曾经浑浊疯狂、如今已清明许多的眼睛盯着杨过,哼了一声:\"你小子,明教那几个法王小子,一口咬定你叫'秦蛇儿'。你是不是经常隐姓改名?\"
杨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略一沉吟,觉得对这位亦父亦师的老人不该再有隐瞒,便将蒙古大汗蒙哥如何派人招揽自己,自己又如何为形势所迫假意应承,奉命前来明教盗取\"圣药\"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事情便是如此。'秦蛇儿'之名,不过是权宜之计的化名,非我本意。此事确是我隐瞒在先,待此间事了,我自会寻个时机,向几位法王他们解释清楚。”杨过坦然道。
欧阳锋听了,摆了摆手,脸上竟难得地没有怒色,反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罢了。老夫之前疯疯癫癫,识人不明,认错人是常有的事。不仅认错人,还做错了许多事,有些……怕是永远无法弥补了。”
“但这辈子,老夫自认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认了你做义子!你小子如今的武功,内外兼修,刚柔并济,已不在我欧阳锋全盛时期之下!嘿嘿,老毒物我别的本事或许差了,但这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
杨过连忙躬身:“义父谬赞了!若无当年您老人家传授蛤蟆功心法,为我打下坚实根基,后又多次指点,杨过绝无可能有今日之成就。此恩此德,杨过永世不忘。”
欧阳锋受用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题一转,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武功高低,终究是外物。难得的是,我家晴儿那丫头,一颗心全都系在你身上。她自小没了爹娘,跟着我这不靠谱的爷爷,吃了不少苦。老夫看得出来,她对你是一片真心。”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杨过:“杨过,你注定要成为我欧阳家的一员。老夫别无他求,只盼你……莫要辜负了晴儿这片心意。她性子看似跳脱,实则重情,你若伤她,老夫定不饶你……哼!”。
杨过迎着欧阳锋的目光,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对欧阳情确有情意。此刻面对欧阳锋这近乎托付的嘱托,他只能郑重承诺:
“义父放心,杨过必竭尽所能,护情儿周全,不让她受委屈。”
欧阳锋听得杨过承诺,眼中精光一闪,那严肃的面容忽然松弛下来,哈哈大笑:“好!有你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走,陪老夫喝酒去!今夜不醉不归!”
不由分说,欧阳锋一把拉住杨过手腕。
杨过见他兴致高昂,心中也觉畅快,加之自觉对义父有所亏欠,便不再推辞,随着他大步走向院外。
夜色已深,但欧阳锋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七拐八绕,竟寻到一处明教存放酒水的小库房。
他掌力微吐,震断门栓,进去拎出两坛烈酒,与杨过就在附近一座凉亭内对酌起来。
月色清冷,亭中二人却喝得酣畅。
欧阳锋谈兴甚浓,时而说起西域白驼山的旧事,言语间带着几分追忆与怅然。时而考较杨过武功,听他阐述别出机杼的见解,又抚掌大笑,连呼“妙极”。
大多时候,他只是大口喝酒,眼中似乎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杨过知他记忆恢复,心中必定波澜起伏,便也舍命陪君子,酒到碗干。
也不知喝了多少,直至东方微露鱼肚白,几坛烈酒已然见底。
欧阳锋功力深厚,虽面泛红光,神智尚清。
杨过却已不胜酒力,他只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最后记忆是欧阳锋扶住他,在他耳边似乎说了一句:“……去休息吧……晴儿……交给你了……”
……
杨过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扰醒的。
眼皮沉重如铁,他费力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淡紫色纱帐,鼻尖萦绕着那股清雅幽香。
这是欧阳情的房间!
他想要坐起,却感到一阵凉意,低头一看,脑中顿时“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自己竟身无寸缕,赤裸地躺在欧阳情的绣榻之上!
锦被只盖至腰腹,露出精壮的上身。榻上凌乱,他的衣物散落在地,而身旁……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与义父喝酒,后来……后来便断片了。如何到的这里?是情儿……脱去了自己的衣物?
他强忍头痛,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片段:似乎有人搀扶着自己行走,似乎有一双柔软的手为自己宽衣……
是情儿吗?
正当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之际,“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的,正是欧阳情。
她看到杨过醒来,先是一喜,随即看到他赤裸的上身和凌乱的床铺,俏脸“唰”地飞起两抹红云,如同朝霞映雪,慌忙低下头,声如蚊蚋:“杨大哥,你醒了?头还痛吗?爷爷也真是的,怎么灌你那么多酒……”
她将水盆放在架子上,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杨过握住她的手腕,苦笑道:“义父兴致来了,我岂能不陪?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直接把我‘打包’送到你这儿来了。我这副模样……没吓着你吧?”
欧阳情被他握住手,脸上红晕更甚,却也没挣脱,只是佯装生气地轻捶了他一下:“还好意思说!昨夜你醉得像滩烂泥,浑身酒气,衣服都湿透了,我……我只好帮你脱了外衫,擦洗了一下。”
她说着,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不然穿着湿衣服睡,非得着凉不可!”
“后来…呢?”杨过问道。
“后来就是后来了...”
杨过看着瞬间娇羞无限的欧阳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