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熙攘的街道上,洪凌波和陆无双并肩走着,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沮丧。
她们已经在城内城外打探了数日,李莫愁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半点踪迹也无。
更糟的是,盘缠将尽,连客栈的上房都快住不起了。
“师姐,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襄阳了?”陆无双看着师姐紧锁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
洪凌波沉默片刻,看着街角那家她们住了几天的“来福客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吧,去退了房,另寻去处。”
离开襄阳,也就意味着彻底断了与那个冤家的联系……
自从上次与杨过……分别后,洪凌波就时常走神,眉宇间那份江湖儿女的泼辣劲儿似乎被一层薄愁笼罩着。
两人回到客栈,径直走向柜台。
洪凌波将房牌放在柜上:“掌柜的,退房,天字三号和四号。”
掌柜的正在拨算盘,闻言抬起头,正要说话,旁边一个穿着体面、气质精明的中年男子却先开了口,声音带着惊喜:“哎呀!这不是洪姑娘吗?真是巧了!”
洪凌波和陆无双都是一愣,看向说话之人。
那中年男子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抱拳道:“洪姑娘贵人多忘事,老朽是江南苏家庄的管家,苏福啊!上次多亏姑娘仗义援手,答应照顾我家杨过公子,我们苏家上下都感念不尽!”
“苏管家?”洪凌波这才想起来,当初杨过逃婚,自己一时“恻隐之心”答应沿途关照杨过。为此,当时苏家庄的人就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酬金。
后来杨过被郭靖夫妇寻回,安全无忧,也算阴差阳错帮了小忙。
苏福笑容可掬:“正是老朽!方才听姑娘要退房?这怎么行!杨公子如今在郭大侠府上安好,虽非姑娘全程关照,哪有今日!我家老爷夫人一直念叨着要好好酬谢姑娘!”
他说着,不容分说地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硬塞到洪凌波手里:“洪姑娘,这是我家老爷夫人的一点心意,务必收下!权当是之前的酬劳和耽误姑娘行程的补偿。姑娘在襄阳的一切开销,苏家包了!请务必安心住下!”
锦囊入手极沉,里面显然是银锭。
洪凌波和陆无双都吃了一惊。洪凌波下意识想推辞:“苏管家,这……这太多了,当初……”
“不多不多!杨公子的命值万金!”苏福打断她,态度坚决,又转头对掌柜的吩咐道:“掌柜的,洪姑娘和这位姑娘是天字号的贵客,之前的账结清,再续上十天!给她们安排最好的房间!房钱记我苏家庄账上!”
掌柜的一听是江南豪富苏家的人,哪敢怠慢,连声应下。
就这样,峰回路转。洪凌波和陆无双不仅不用离开,反而瞬间又成了“来福客栈”的贵宾。
只是她们原先住的天字三号和四号房,因她们之前说要退房,其中一间天字三号已被其他客人临时占用了。
掌柜的连忙赔笑协调:“实在对不住二位姑娘!天字三号刚被一位客人用了。这样,委屈陆姑娘先住洪姑娘原来的天字三号?洪姑娘您委屈一下,移步天字一号房?天字一号是我们这最好的上房,清静雅致,一应俱全!房钱都按老规矩算,苏管家已经付过了!”
陆无双自然没意见。
洪凌波看着手中的锦囊,再看看苏福殷勤的笑脸,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天字一号?
最好的房间?
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想到这“好运”依旧与杨过有关,而他……
自从上次那晚匆匆一别却再无音讯,心中那点苦涩反而更浓了。
郭府内,杨过盘膝坐在静室之中,周身热气蒸腾。
一灯大师以无上精深的先天功搭配一阳指力为他强行续接梳理了断裂的主脉,如同在最破败的废墟上开辟了新的河道。
随后两日,在郭靖雄厚温和的内力持续温养下,这些新生的、脆弱的“河道”开始稳固,内息得以在其中艰难却持续地流转。
再加上黄蓉精心调配的各种固本培元、大补气血的汤药,连灌了几天,杨过只觉体内仿佛点燃了一座小火炉,精力前所未有的旺盛,一股燥热的气流在四肢百骸中奔突,精力旺盛得无处宣泄。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杨过避开郭府众人视线,悄然溜出,身影融入襄阳城阑珊的灯火中,直奔城南来福客栈。
他心中记挂着洪凌波前几日所言——她们师姐妹不日便要离开襄阳,追寻师父李莫愁踪迹。
此番前来,心中忐忑两人是否已经离开,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辞行,是特意辞行。
一想到一别后不知何日再见,杨过心头萦绕着淡淡的离愁。
客栈大堂灯火通明。杨过径直走向柜台,向小二打听:“小二哥,请问前几日住在此处的两位姑娘,一位姓洪,一位姓陆,她们可还在?”
挺意外的是,小二还认得这位俊朗不凡的少年,忙堆笑道:“在的在的!洪姑娘和陆姑娘都还在。不过洪姑娘换了……”
小二话音未落,杨过听到“在的在的”心中已是一喜,随手抛出一块碎银:“多谢!”
他转身快步朝后院天字号客房的方向走去,脚步急促,只留下小二拿着银子,后半句关于洪凌波换了房间的话被杨过咚咚咚的脚步声盖过。
小二看着杨过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廊,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嘀咕了一句:“嚯,跑得还挺急!”
上次与洪凌波分别时,她曾低声嘱咐:“过儿,下次若来寻我,莫走正门引人注目。我住天字三号房,你从后面那扇僻静的窗子进来,记得先叩两长一短的暗号,免得被我那……嗯,性子有些跳脱的师妹陆无双撞见,平添麻烦。”
杨过觉得这隐秘的方式带着几分趣味,自然牢记在心。
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院,直奔记忆中的天字三号房。
窗棂内透出温暖的烛光。
杨过玩心顿起,想给洪凌波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并未叩窗,而是屏住呼吸,熟练地轻轻拨开那扇并未从内闩死的窗。
身形轻捷如狸猫,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就在他脚尖落地的瞬间,带起的一缕微风,恰好拂灭了桌上那盏摇曳的烛火。
房间内霎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连窗外那点朦胧月色也被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半。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幽香瞬间包裹了他,正是洪凌波身上常佩的香囊味道,浓郁而清晰。
借着最后一点残存的光感,杨过依稀辨出床上纱帐低垂,一个玲珑的身影侧卧其中,青丝铺散在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