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六年(公元81年,辛巳年)
春天,二月辛卯日,琅邪孝王刘京去世。
夏天,六月丙辰日,太尉鲍昱去世。
辛未日是月底,发生了日食。
秋天,七月癸巳日,任命大司农邓彪为太尉。
武都太守廉范调任蜀郡太守。成都人口众多,物产丰富,但房屋密集。以前有规定,禁止百姓夜里劳作,以防火灾,可百姓却偷偷干活,火灾每天都有发生。廉范就废除了以前的禁令,只严格要求大家储存好水就行。百姓觉得这样很方便,还编了歌谣唱道:“廉叔度,来太晚!不防火,民能干。从前没短衣,如今有五条裤。”
章帝因为沛王等人即将入朝,就派谒者赐给他们貂皮大衣、太官准备的食物和珍贵水果,又让大鸿胪窦固持符节到郊外迎接。章帝还亲自巡视他们住的地方,提前设置好帷幕、床铺,钱财、布帛、器物等都准备得十分充足。
建初七年(公元82年,壬午年)
春天,正月,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中山王刘焉、东海王刘政、琅邪王刘宇来京城朝见。章帝下诏,让沛王、济南王、东平王、中山王进见时不用自报姓名,上殿后再行叩拜之礼,章帝还亲自回礼,这种恩宠荣耀,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高。每次他们进宫,章帝就派人用辇车迎接,到了省阁才让他们下来,章帝还会起身离席,改变神色表示尊重,皇后也会在宫中亲自拜见,他们都鞠躬辞谢,感到不安。三月,大鸿胪上奏请求送诸王回封国,章帝特意把东平王刘苍留在京城。
当初,明德太后为章帝选了扶风人宋杨的两个女儿为贵人,大贵人生下太子刘庆。梁松的弟弟梁竦也有两个女儿,同样被封为贵人,小贵人生下皇子刘肇。窦皇后没有孩子,就收养刘肇当作自己的儿子。宋贵人很受马太后宠爱,马太后去世后,窦皇后得宠,她和母亲沘阳公主谋划陷害宋氏,对外让兄弟寻找宋氏的小过错,对内派宫中侍从窥探她们的一举一动。宋贵人病了,想吃生兔子,就让家里人去弄,窦皇后就借此诬陷她想用巫蛊之术诅咒,因此太子刘庆被安排到承禄观居住。夏天,六月甲寅日,章帝下诏说:“皇太子性情无常,精神恍惚,不能承担供奉宗庙的重任。为了大义可以舍弃亲情,更何况是降职或废黜呢!现在把刘庆废为清河王。皇子刘肇,由皇后抚养,在皇后的怀抱中接受教诲,现在立刘肇为皇太子。”于是把宋贵人姐妹安置到丙舍,派小黄门蔡伦去审查她们。两位贵人都喝药自杀,她们的父亲议郎宋杨被免官,回到原籍。刘庆当时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躲避嫌疑,害怕灾祸,说话都不敢提到宋氏;章帝反而更怜惜他,让皇后给刘庆的衣服和太子的一样。太子刘肇也很亲近喜爱刘庆,进宫就待在一个房间,出门就坐同一辆车。己未日,改封广平王刘羡为西平王。
秋天,八月,举行完饮酎礼后,有关部门又上奏请求送东平王刘苍回封国,章帝这才答应,还亲手写诏书赐给刘苍说:“我们是骨肉至亲,亲情确实不会因为距离远近而有亲疏之分;但经常能见到你的面容,感情比以前更深。想到你长久辛劳,想让你回去休息,本来要批准大鸿胪的奏章,却不忍心下笔,只好交给小黄门;心里实在舍不得,悲伤得说不出话。”于是章帝亲自为刘苍送行,流着泪告别;又赐给他皇帝乘坐的车马、衣服、珍宝、马匹,钱财布帛数以亿计。
九月甲戌日,章帝到偃师,向东渡过卷津,到了河内,下诏说:“我出行是为了查看秋季庄稼,看看收获的情况,沿途经过各郡,都是轻装简从,没有其他笨重的行李。不许随意修筑道路桥梁,不许远离城郭,不许派官吏前来迎接,也不许刺探我的日常起居,前呼后拥的,这样太扰民了。一切务必节省简约,我只担心不能做到像吃粗粮、用瓢喝水那样简朴。”己酉日,章帝前往邺城。辛卯日,回到宫中。
冬天,十月癸丑日,章帝前往长安,封萧何的末代孙子萧熊为酂侯。接着到了槐里、岐山;又到长平,住在池阳宫,向东到了高陵。十二月丁亥日,回到宫中。
东平献王刘苍生病,章帝赶紧派名医和小黄门去侍奉照顾,使者一路上络绎不绝。还设置了专门传递消息的驿马,以便千里之外也能及时得知刘苍的病情。
评论
这段历史像一出充满矛盾与温度的“皇家日常剧”,藏着不少古今相通的治理逻辑和人性细节。
“政策优化”的关键从来是“接地气”。廉范在成都废除“禁夜作”的旧规,改用“储水防火”,效果立竿见影,百姓用“昔无襦,今五绔”的歌谣点赞。这事儿放在今天看特典型:很多时候,“一刀切”的禁令看似保险,实则会逼出更隐蔽的问题;反倒是尊重现实需求、找到灵活解决方案,才能真正赢得认可。廉范的智慧,在于他懂“治水不如疏水”的道理。
皇室亲情里藏着“权力的分寸感”。章帝对东平王刘苍的态度太戳人:又是破例留京,又是流泪送行,诏书里写“不忍下笔”,活脱脱一个重感情的“兄长”。但这份亲近没越界,刘苍再受宠也没被委以实权,避免了宗室干政的隐患。这种“亲而不纵”的尺度,比单纯的“冷血防权”更显治理情商。
后宫争斗永远是“权力游戏的缩影”。窦皇后构陷宋贵人的操作,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求生兔”诬陷到“厌胜之术”,套路虽老但管用。太子刘庆被废后“避嫌畏祸”,新太子刘肇“亲如兄弟”,两个孩子在成人的权力漩涡里被迫早熟,看得人唏嘘。这也暴露了封建制度的残酷:亲情在皇权面前,随时可能变成牺牲品。
“反形式主义”的表态自古就有,但难在坚持。章帝视察地方时强调“不修道桥、不搞迎送”,还说“只担心吃不上粗米淡饭”,这话听着特实在。可问题是,这种“轻车简从”更像一场“政治表演”——真要杜绝铺张,靠一道诏书远远不够。后来的历史也证明,封建王朝的奢靡之风,从来不是几句“节俭口号”能根治的。
总的来说,这两年的故事里,有务实的治理闪光点(廉范治蜀),有温情的皇室日常(章帝与刘苍),也有权力斗争的阴暗面(太子废立)。它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封建时代的复杂:既有人性的温度,也有制度的冰冷;既有改革的尝试,也有难以突破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