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宗执法殿的魂灯阵列在丑时突然爆燃,三百七十二盏本命灯同时炸裂,灯油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血色星图——那是银莲商会分舵主们的魂灯。神道一捏碎袖中碎丹时,观星台的青铜鼎炉正渗出冰蓝色火焰,与千里外封不明掌心的万魂幡残片遥相呼应。
封不明的青影掠过第三十七座城池时,左颊冰焰鳞纹已蔓延至脖颈。他指尖划过城楼匾额,“青河驿”三字应声崩解,飞溅的木屑在寒夜中冻结成细小冰晶——这是他今夜屠戮的第三十七座凡人城池。更夫的梆子声卡在喉间,瞳孔里倒映着漫天冰焰,那些本该温暖的橘色火焰,此刻正将整条长街的积雪灼成沸腾的血水。
“蝼蚁的呼吸声,比星轨乱流更吵。”封不明低笑,掌心万魂幡雏形正在凝聚,幡面由混沌气织就,边缘浮动着尚未完全炼化的魂火。他足尖轻点飞檐,青鳞尾鳍扫过之处,阁楼里的绣娘正把最后一针绣进襁褓——金线在襁褓上绣着祈愿星图,与苍梧宗入门弟子的护心符如出一辙。
冰焰毫无征兆地爆开,整座绣楼在瞬间被冻成琥珀。封不明指尖掠过婴儿眉间,尚未睁眼的幼童额心浮现出细小鳞纹,与他左颊的冰焰印记如出一辙。“连血脉都在模仿恒星?”他忽然嗤笑,指尖寒气骤然化作利刃,将整栋绣楼劈成十二块冰晶,“可惜你们连星轨的碎屑都算不上。”
万魂幡的幡骨是从银莲商会分舵主身上抽出的脊骨,此刻正悬浮在封不明掌心,每根骨节都刻着神道一的星轨印记。当第三十八座城池的更鼓敲响子时,幡面已凝结出十万缕魂丝,每缕都缠着凡人临终前的恐惧——这些被神道一称作“杂质”的情绪,此刻却成了祭炼魔幡的绝佳养料。
神道一在卯时初刻恢复记忆,右眸金鳞裂隙中倒映着观星台地砖上的血纹。他凝视掌心残留的冰焰灼痕,那是封不明在屠戮第七座城时,无意识中通过神魂连接烙下的印记。“三十七座……不,是三十八座。”他指尖划过星图玉冠,某颗暗星突然爆亮,“青河郡的凡人私塾,你留了三个活口?”
识海深处传来封不明的低笑,混着骨幡淬炼时的魂灵尖啸:“他们在临摹苍梧宗的入门剑诀。”冰焰鳞纹在神道一心口浮现,化作半透明的青影,“你当年在破庙教乞儿握剑的姿势,他们连指尖弧度都学了七分。”
神道一皱眉,星轨长剑在识海虚斩,将那抹青影劈成雾霭:“留活口便会留痕迹。”他抬手按在鼎炉上,金鳞纹路顺着炉身蔓延,炉中火焰瞬间凝成三十八座城池的投影,“执法殿的老家伙们能通过魂灯裂痕追溯杀招,你用的冰焰星轨……”
“正是你白天教苏妄尘的起手式。”封不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青影站在月光与晨雾的交界处,肩头扛着尚未成型的万魂幡,幡面魂火映得他眼底血色翻涌,“他们会以为,苍梧宗内门弟子正在用太素经术法清剿魔修余孽——毕竟银莲商会勾结荒兽的密信,此刻正躺在执法长老的案头。”
神道一凝视着万魂幡上若隐若现的星轨纹路,那是他昨夜刻意注入的苍梧宗秘法。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他忽然轻笑,指尖从封不明掌心取走三滴混着冰焰的心头血:“很好,这次你替我背了‘嗜杀’的黑锅,而我……”将心头血抹在玉冠星图上,“会用这桩功劳,向长老们换焚心术的下半卷。”
苍梧宗执法殿的青铜门在辰时三刻轰然洞开,神道一衣摆上的星轨纹路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是他凌晨在鼎炉中刻意灼烧心口留下的伤痕。七位执法长老的虚影悬浮在魂灯残骸上方,最中央的赤鳞长老突然睁眼:“三十八座城池,十七万零三百二十三条凡人性命,你的星轨剑痕,为何会出现在每具尸体的膻中穴?”
神道一垂眸跪下,玉冠在地面投下十二道星芒:“回禀长老,这些城池明面上是商队歇脚处,实则藏着荒典残页的交易网络。”他指尖划过眉心,金鳞纹路中渗出丝丝黑雾,正是荒典混沌气的特征,“昨夜弟子在观星台推演,发现这些商队的星轨异常……”
赤鳞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看见神道一心口的鳞纹正以执法殿禁术“焚心三问”的频率跳动——这是只有自愿接受搜魂的弟子才会摆出的法相。“继续说。”长老袖中星盘疯狂旋转,却探不到半分谎言。
“弟子追查到青河驿时,恰好撞见魔修‘封不明’在祭炼万魂幡。”神道一抬头,右眸金鳞裂隙中闪过冰焰寒芒,“他用的正是苍梧宗叛徒苏信的冰焰术,而那些凡人……”声音陡然低沉,“皆是被种下荒兽血契的活祭。”
执法殿地面突然浮现出三十八座城池的虚影,每具尸体心口的星轨剑痕,此刻都在渗出黑雾,凝成荒典残页的符文。赤鳞长老猛地站起:“荒典现世?”他袖中飞出三道魂灯残片,“这是银莲商会分舵主的本命灯,为何会刻着你的星轨印记?”
神道一指尖掐入掌心,任由鲜血滴在魂灯残片上:“三日前弟子在寒池淬炼,发现这些印记是商会用来追踪苍梧宗弟子的术法。”他望向殿外渐盛的阳光,金鳞纹路在晨光中泛着圣洁光辉,“昨夜弟子本想潜入分舵取证,却目睹封不明屠城……为免长老们担忧,只能先斩后奏。”
亥时初刻,神道一独坐演武殿偏殿,掌心托着长老殿换来的玉匣。匣中两卷竹简泛着星轨微光,分别刻着“焚心术·炼四肢篇”与“开源境后期淬炼要诀”。他指尖划过竹简边缘,忽然冷笑——所谓“要诀”,不过是用凡人魂魄温养四肢关节的邪术,与荒典中记载的“混沌炼体”如出一辙。
“执法殿的老家伙们,倒也知道拿这种东西来试探我。”他将竹简按在胸口,金鳞纹路骤然亮起,那些被封不明屠戮的凡人记忆,正顺着神魂连接涌入识海。青河驿绣娘临终前塞进襁褓的玉佩、落星镇乞儿攥紧的碎银,此刻都成了淬炼四肢的“药引”。
识海深处,封不明正踞坐在万魂幡虚影上,幡面已凝结出三十八座城池的轮廓,每扇窗棂里都困着未及消散的执念。“他们在喊‘星轨剑下留人’。”青影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某座冰晶城池,襁褓中的婴儿魂火正在徒劳地扑打幡面,“就像你当年在破庙赶走狼群时,那些乞儿喊的一样。”
神道一突然捏碎竹简,星轨碎片扎进掌心却不流血:“炼四肢需先断凡根。”他望向观星台方向,鼎炉火焰中隐约浮现出封不明的鳞纹,“你替我斩了蝼蚁,我替你担下善名——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交易?”
万魂幡的幡骨突然发出颤鸣,三十八道星轨印记同时亮起。封不明的笑声混着魂灵哭号传来:“可你别忘了,这些蝼蚁的血,早已渗进你的金鳞纹路。”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与神道一相同的碎丹——刻着冰焰星轨的 healing 丹,“昨夜在青河驿,我故意留的三个孩子,现在正抱着你十年前丢给乞儿的玉坠。”
子时将至,神道一赤足站在寒池边,任由冰水漫过心口金鳞。炼四肢的第一重淬炼需“断手足温感”,按太素经所述,需用至亲之人的骨血浸泡。他凝视水面倒影,封不明的青影正从池底浮起,左颊鳞纹映着万魂幡的幽光。
“执法殿给的术法,缺了最重要的一页。”封不明指尖划过池面,冰层下浮现出三十八具骸骨,皆是神道一少年时在破庙救下的乞儿,“炼四肢者,需先斩凡世因果——而你最大的因果,不正是这些被你藏在记忆深处的蝼蚁?”
神道一忽然伸手,金鳞纹路在寒水中凝成锁链,将池底骸骨拖出水面。每具骸骨的腕骨上,都系着半片玉坠——正是他当年在落星镇故意爆成齑粉的那枚。“原来你早知道。”他指尖碾碎其中一枚玉坠,混沌气却自动将碎玉拼回原形,“这些年我每年冬至都会去破庙,不是施舍,是怕他们的尸臭坏了观星台的星轨。”
封不明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寒池冰层龟裂:“你连撒谎都要套上法则的外壳。”他抬手,万魂幡骤然显形,幡面魂火竟在拼杀神道一当年教乞儿的剑穗结绳法,“看看这些魂火,他们至死都记得你掌心的温度——而你,却要用焚心术把这温度,炼成斩向苍梧宗的刀。”
神道一闭目,任由骸骨碎玉扎进四肢大穴。当鼎炉方向传来晨钟时,他睁眼望向封不明,后者左颊鳞纹已与他心口的金鳞完全重合:“开源境后期需要双心同炼。”他摊开掌心,那里躺着半枚 healing 丹,丹面刻着三十八道星轨,“把万魂幡借给我三日,我要让执法殿的老家伙们,看见最完美的‘除魔功臣’。”
封不明指尖掠过幡面,襁褓婴儿的魂火突然化作金鳞虚影:“你就不怕我趁机吞噬你的本我?”他将万魂幡抛入寒池,幡骨在神道一踝骨处缠成锁链,“毕竟现在的我,连你藏在鼎炉灰烬里的、给乞儿刻御寒符的记忆,都看得一清二楚。”
神道一转身走向观星台,金鳞纹路在湿衣下若隐若现,每片鳞甲都映着寒池底的万魂幡残光:“你我本就是混沌鼎炉的两半。”他抬手,鼎炉火焰应声暴涨,将晨雾灼成血色,“等我炼完四肢,下一次淬炼……”唇角勾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笑,“该轮到你,替我斩了苍梧宗的星图法则了。”
寒池深处,万魂幡幡面突然浮现出三十八座城池的重生幻象:绣娘的针脚在修补星图,乞儿的碎银在融化寒冰,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额心的鳞纹都在朝着神道一玉冠的方向生长。封不明凝视着这些魂火编织的谎言,忽然伸手掐灭最明亮的那簇——那是青河驿孩童临终前,以为看见神仙来救他们的念头。
“恒星不需要蝼蚁的仰望。”他低语,冰焰鳞纹漫过瞳孔,“但混沌鼎炉需要。”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时,神道一已盘坐鼎炉前,四肢大穴插着染血的玉简。他能清晰感受到万魂幡的力量正顺着金鳞纹路涌入指节,那些被他斩杀的本我碎片,此刻正化作最锋利的刀刃。而在识海深处,封不明正将最后几缕魂火揉进幡骨,幡面中央,悄然浮现出与神道一玉冠相同的星图——只是每颗星辰之间,都缠着凡人看不见的、属于杀念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