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宗后山地底三百丈,神道一盘膝坐在星轨殿遗址的青铜鼎炉前。太阿金错刀斜插在鼎炉右侧,刀刃上的星轨符文与他胸前的金鳞纹路同步明灭——这是他用荒典之力设下的伪境,让外界误以为他仍在闭关冲击法相境。
识海深处,太素经残篇如燃烧的火莲悬浮。神道一凝视着经文末段浮现的“境界图谱”,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能以命核境初期硬撼法相境后期修士:太素经并非单纯的锻体术,而是将九域法则拆解为“开源、炼陨、命核”等境界的修炼纲领,其本质是用规则漏洞搭建的“捷径阶梯”。
“肉身成炉,魂作火引,原来每境突破都是在炉鼎中锻造对应的法则烙印。”他指尖划过掌心的太素符文,金鳞纹路突然如活物般收缩,“但荒典的混沌气能包容万法,反而让我跳过了境界夯实的过程,就像用豆腐渣搭起的高楼。”
丹田处,原本鼎立的三魂小鼎正散发着不稳定的微光。神道一想起与太素台修士一战时,鼎炉虚影虽强,却在持续输出后出现裂纹——那是境界根基虚浮的征兆。无始残魂的警示再次回荡:“太素经是神级以下的锻体术”,而他的目标是将肉身炼成能承载荒典的混沌之器,必须从头淬炼每一层境界的法则。
“自斩修为,不是放弃力量,是让炉鼎从地基开始重铸。”神道一忽然拔剑,太阿刀的星轨刀气在识海斩出裂缝,将三魂七魄鼎炉的纹路逐一割裂。剧痛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听见骨骼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命核境的磅礴灵气如退潮般涌入青铜鼎炉,在鼎壁上烙下新的星轨印记。
当第一缕晨光渗入地底时,神道一的黑发已寸寸雪白。镜中倒映的面容看似苍老二十岁,眼尾爬满细纹,唯有一双瞳孔仍如淬了金的寒星,在苍白脸色下愈发凛冽。他扯下腰间的储物袋,发现里面的千年血参全部枯萎——自斩修为时紊乱的寿命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他的生机。
“无垢之躯……”他抚摸着胸口不再明灭的金鳞纹路,地球时测出的“金色天赋”在此刻显露出真容,“原来这体质不是无法修炼,而是需要用荒典将太素经的法则磨成最纯粹的混沌气。”
指尖划过太阿刀的刀柄,刀身突然发出哀鸣。神道一将刀插入鼎炉中央,磅礴的星轨之力瞬间被鼎炉吸收,在洞口形成扭曲的空间屏障——这是他留给外界的假象,让所有人以为“星轨殿主正在闭关突破”。
踏出洞府的瞬间,山风卷起他及腰的白发。神道一望着苍梧山的晨雾,忽然发现自己的感知力竟退回到凡人水准——但掌心紧握时,仍能感受到皮肤下蛰伏的命核境肉身力量,那是太素经锻体留下的根基,如同深埋地下的鼎炉地基。
“师弟?”
清越的女声从山道拐角传来。神道一抬头,看见一名身着月白剑袍的女子立在青石阶上,腰间剑穗垂着七颗细小星芒,随步伐轻颤如坠露。她的剑胎之躯在晨雾中隐隐透出剑意,正是苍梧宗大师姐苏妄尘。
苏妄尘的目光落在神道一披散的白发上,微怔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苍梧纹的玉冠:“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怎么连发冠都不带?”她走近时,剑穗上的星芒突然亮起,“后山风大,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神道一凝视着她指尖的玉冠,发现冠沿刻着微缩的九域星图——正是苍梧宗初代星轨殿主的传承印记。他忽然想起宗内记载:苏妄尘三岁握剑斩尽十里桃花,每斩强敌剑穗凝星,如今七颗星芒,竟暗合太素经的“七魄归位”。
“谢师姐。”他伸手接过玉冠,指尖触到苏妄尘掌心的薄茧——那是千万次挥剑留下的印记。命核境的肉身本能让他瞬间判断出对方境界:命核境初期,剑穗星芒中藏着三道若隐若现的法则纹路,正是“天魂主神、地魂主精、人魂主炁”的雏形。
苏妄尘看着神道一戴上玉冠的动作,忽然注意到他垂落的袖口下,手腕处有一道淡金色的鳞纹——那是荒典锻体时留下的印记,在晨光中如鎏金般闪烁。她的剑穗星芒突然剧烈震颤,剑意不受控地扫过神道一体表,却如泥牛入海,连衣角都未掀起。
“你的肉身……”苏妄尘瞳孔微缩,命核境修士的灵识竟无法穿透对方表皮,“是炼陨境巅峰?”
神道一摇头,白发随动作扬起又落下:“凡人之躯。”他转身望向山雾深处,声音淡如晨霜,“只是从前练过些锻体术。”
苍梧宗镜湖中央,苏妄尘的三尺青锋悬在水面三寸。她凝视着神道一倒映在湖面的身影,发现对方行走时足尖几乎不沾地,每一步都暗合太素经的“禹步”轨迹——那是只有熟读藏经阁古籍的内门弟子才知晓的步法。
“师弟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开口,剑穗上的第七颗星芒指向神道一心口,“我从未见过你。”
“神道一。”他驻足转身,玉冠下的白发被湖风扬起,露出额角新添的细小皱纹,“三日前入宗的外门弟子。”
苏妄尘的剑突然“当啷”坠入湖中。她见过太多修士的眼神:或狂热,或贪婪,或虚伪,唯有眼前这人的目光如寒潭结冰,清澈得近乎残酷。剑穗星芒不受控地亮起,在她识海投射出神道一握刀的画面——那是连命核境修士都无法捕捉的握刀手势。
“你握剑的姿势……”她弯腰捡起水中的剑,声音罕见地颤抖,“像极了星轨殿的‘太阿三式’。”
神道一转身望向镜湖对岸的演武场,那里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他知道苏妄尘在试探,但太素经的“人章锻体”早已将战斗本能融入骨髓,此刻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千锤百炼后的肌肉记忆。
“在地球时学过些野路子。”他指尖划过腰间空无一物的刀鞘,太阿刀的重量仿佛仍在掌心,“师姐若觉得碍眼,我改便是。”
苏妄尘忽然笑了,剑穗星芒随笑声化作点点荧光:“不必改。”她转身踏上湖面,青锋在水面划出细碎的星轨,“苍梧宗百年未出像样的剑修,你这双握刀的手,若肯学剑,或许能让我剑穗凝第八颗星。”
深夜,神道一独坐观星台。玉冠下的白发被月光染成银霜,掌心贴着从苏妄尘那里“顺”来的剑穗星芒——那是她方才练剑时不慎遗落的。星芒中封存着苏妄尘的剑意,竟与太素经的“天魂链”符文完美契合。
“剑穗垂星,因果自断。”他凝视着星芒中流转的法则,想起苏妄尘递玉冠时的眼神——那是他自斩修为后,第一个没有用敬畏或恐惧注视他的人。荒典之力在体内悄然运转,将星芒中的剑意分解成混沌气,融入尚未成型的开源境鼎炉。
观星台的星轨突然偏移,九域中央的太素台方向,九道光柱比昨夜更盛。神道一知道,那是太素台真一境老祖在催动经文共鸣,试图定位他的下落。但此刻的他,气息完全收敛如凡人,唯有皮肤下的金鳞纹路,仍在默默吸收着天地灵气。
“开源境,突破凡人极限。”他握拳,掌心无风自动,在青石板上刻下太素经的“人”字符文,“从前是用荒典强冲境界,现在要像凡人一样,一拳一拳砸开这扇门。”
远处传来剑穗破空声,苏妄尘的身影如夜枭般落在观星台边缘。她望着神道一掌心的符文,剑穗星芒再次亮起:“原来你在……”
话未说完,神道一突然转身,指尖已点在她喉间三寸。荒典锻体留下的命核境本能,让他在瞬间完成了从“凡人”到“杀手”的切换,直至看见苏妄尘眼中的错愕,才惊觉自己差点暴露真实战力。
“抱歉。”他后退半步,白发遮住眼底翻涌的杀意,“习惯了。”
苏妄尘摸着喉间的刺痛,忽然笑出声:“你这双眼睛,比苍梧宗所有弟子的剑都要冷。”她举起手中的剑穗,星芒正对着神道一心口,“但剑穗告诉我,你这里……有团混沌火。”
三日后,苍梧宗外门演武场。神道一握着从库房领的凡铁剑,站在烈日下挥剑。苏妄尘倚着廊柱,看着他重复最基础的“苍梧三式”,剑穗星芒却在不断闪烁——因为她清楚,眼前这人每一剑挥出的风压,都暗含着太素经的“阴阳相搏”之理。
“开源境的核心是突破凡人极限。”神道一默念太素经人章增补篇,感觉每一剑劈下时,掌心都在与体内蛰伏的命核境力量对抗,“不是用灵气,而是用纯粹的肉身力量,将细胞潜能逼到极致。”
当第一百零九剑劈下时,他掌心的凡铁剑突然崩裂。围观弟子发出惊呼,却见神道一徒手握住断裂的剑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鼎炉轮廓——那是荒典与太素经在细胞层面的本能共鸣。
苏妄尘的剑穗“砰”地炸开一颗星芒。她看着神道一掌心迅速愈合的伤口,终于确定:这个自称“凡人”的新弟子,肉身强度至少是炼陨境巅峰,甚至可能达到命核境——但他的灵气波动,却比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要微弱。
“跟我来。”她突然拽住神道一的手腕,剑穗星芒扫过他手臂,在袖口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闪烁着金鳞纹路的皮肤,“后山寒潭底的锻体符文,你是不是去过?”
神道一任由她拽着前行,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这是自斩修为后,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触碰他。苏妄尘的剑胎之躯带着淡淡的剑意,竟让他体内的荒典之力产生微妙的共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鼎炉地基中悄然生根。
寒潭边,苏妄尘松开手,转身凝视着水面的玄冰:“三年前,我在寒潭底看见过一道金鳞身影。”她的声音轻得像冰裂,“那时我刚突破命核境,以为是上古修士的残影。”
神道一望着她的背影,发现她剑穗上的七颗星芒,此刻正排成太素经“七魄归位”的阵型。他忽然明白,为何太素台要追杀自己——九域中,还有像苏妄尘这样的修士,在不知不觉中修炼着太素经的残篇,却不自知。
“师姐。”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比平日柔和半分,“你的剑穗,能借我看看吗?”
苏妄尘转身,看见神道一摘下玉冠,白发如瀑般垂落。他眼中倒映着寒潭的波光,竟让她想起苍梧宗古画里的星轨殿主——那个传说中能劈开空间裂缝的荒典传人。
“拿去吧。”她解下剑穗,递到神道一手中,星芒在接触他掌心的瞬间爆发出强光,“但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神道一握住剑穗,感受着里面封存的七道剑意。荒典之力悄然运转,将剑意与太素经的七魄符文融合,在识海深处种下一道新的印记。他知道,这是苏妄尘在向他敞开心防,而他——
“只是个想从头练剑的凡人。”他将剑穗系回苏妄尘腰间,玉冠重新戴上,白发被整齐地束在冠中,“不过师姐若想凝第八颗星,我倒可以陪你试试。”
苏妄尘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发现他行走时,寒潭的玄冰竟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三尺——那是命核境肉身才能引发的灵气共鸣。她摸着腰间重新亮起的剑穗,忽然笑了:这个叫神道一的“凡人”,或许真的能让她的剑穗,凝出从未有人见过的星辰。
深夜,神道一在洞府内摊开从苏妄尘那里“借”来的《苍梧剑经》。太阿刀的虚影在识海浮现,与剑经中的招式不断重合、拆解。他知道,自斩修为后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唯有如此,才能让荒典与太素经真正融合,成为能承载神级力量的混沌鼎炉。
掌心的剑穗星芒突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苏妄尘练剑的身影。神道一凝视着那道剑光,忽然想起地球时偷烤肠的夏夜——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九域的星空下,为一个剑穗垂星的女子,重新打磨自己的每一寸骨血。
“妄尘一斩,道心无染。”他低声念着苏妄尘的专属台词,指尖划过剑经上的“斩”字,金鳞纹路在皮肤下如活物般游动,“或许,这炉鼎的地基,该从斩去所有妄念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