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一的血色甲胄在第七百次撕裂重组时,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些由血煞与混沌气交织的纹路正成片剥落,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躯体——本源细胞的金粉只剩薄薄一层,裹着中央即将熄灭的命核,像随时会被吹灭的烛火。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次挥动血色手臂,都会带走三成神魂力量,那些本该用来操控尸傀的咒文,此刻正反过来啃噬他的识海。
“撑不住了……”神道一踉跄着撞进一艘星舰残骸,合金甲板在血煞甲胄下化作齑粉。他望着掌心逐渐透明的手指,发现连混沌气都开始变得稀薄,那些被吞噬的尸傀魂火,此刻不再是养料,而是钻进命核的蛀虫,啃食着最后一丝荒主本源。
血幽子的冷笑从血河深处传来:“本座早说过,命核境逆炼尸傀,不过是飞蛾扑火。”金身法相踏碎第十艘试图支援的医疗舰,七千具尸傀组成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每具尸傀胸口都镶嵌着大夏修士的本命魂灯,灯光连成一片,将神道一笼罩在血色囚笼中,“现在,你的神魂还剩几成?一成?半成?”
神道一没有回答。他能“看”见识海里的本源火种正在坍缩,那道以荒主名义燃烧的金光,如今只剩米粒大小,随时会被血煞法则扑灭。右手的太阿残刃早已不知去向,左臂在第三百次再生时彻底坏死,此刻用混沌气凝成的假臂,每挥一次都会崩解三分之一。
“最后一次……”神道一咬碎口中最后一枚金牙,任由血煞能量涌入喉咙,“就算死,也要在你身上咬下块肉。”本源火种突然爆发出诡异的黑光——那是混沌气与血煞法则融合失败的湮灭能量,他强行将这种能量注入命核,让整个躯体变成即将爆炸的法则炸弹。
血幽子的瞳孔骤缩。他感应到神道一体内的能量正在突破命核境极限,虽然只有短短三息,却让他想起万年前被斩道境强者盯上的危机感。金身法相首次露出郑重之色,七盏青铜魂灯同时亮起,血河底部的万具尸傀全部苏醒,组成血肉城墙挡在身前。
“轰——”
无声的爆炸中,神道一的躯体化作千万道金红流光。这些流光每一道都带着吞噬法则,疯狂啃噬周围的尸傀,连血幽子的金身法相都被撕下大片血肉。但这终究是命核境的垂死挣扎,当流光散尽,露出的是跪坐在宇宙尘埃中的残破躯体——胸口的命核裂开三道缝隙,本源火种即将从中溢出。
“漂亮的自爆。”血幽子抬手,血河卷走所有尸傀残骸,“但对金身境来说,不过是挠痒。”他踏碎神道一的右腿,锁链般的血煞能量缠上命核,“现在,本座要收割你的神魂——记住,你将成为本座血帆上最耀眼的主魂,永生永世为我驱使。”
神道一感觉有无数冰凉的手指在剥离魂魄,本命魂灯的火焰即将熄灭。他忽然想起凌霄学院的藏经阁,想起秦阙教他第一式斩舰刀时的场景,想起林子玉画本里的烤肠——原来死亡前的走马灯,真的会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碎片。
“荒典……不能断。”他用尽最后力量,将完整的《荒典》功法刻入识海深处的太阿残刃,那是本源细胞与混沌气的修炼总纲,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参透的至高法诀。混沌气在虚空中凝成金色竹简,每一道纹路都带着荒主的道韵,“太阿,去找……林子玉……”
太阿金错刀的残刃在百公里外震颤,刀身上突然浮现出完整的星轨符文,那是神道一用本命魂血刻下的最后命令。刀刃划破空间,带着荒典的传承,向地球方向极速飞去,而它的主人,此刻正被血幽子的锁链拽向血帆的主魂空位。
“终于到手了。”血幽子的声音带着病态的狂喜,他看着神道一即将消散的神魂,指尖凝聚出命魂锁链,“从今往后,荒主不过是本座的……”
“当——”
一声清越的枪鸣撕裂宇宙。
血幽子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感觉有某种超越法则的力量从背后袭来,那是连金身境都无法完全感知的杀机。转身的瞬间,他看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踏空而来,满头银白发丝在星空中流淌如银河,面容却如二十岁青年般清俊,唯有眉尾的三道血色剑痕,泄露着万载岁月的沧桑。
“焚、焚城铭?!”血幽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他认出对方手中的铭枪——枪身缠绕着赤金锁链,枪尖凝结着永恒不熄的星火,正是大夏修真界三大真一境强者之一、被妖界称为“白衣封使”的枪修巨头。
焚城铭的目光扫过战场,落在神道一即将消散的躯体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抬手,铭枪突然化作万点星火,每一点都精准刺向血幽子的七十二处魂火节点:“血域氏余孽,万年之前就该被斩尽。”
血幽子爆发出全部血煞领域,金身法相展开百米血河试图阻挡。但铭枪的星火无视血煞,直接穿透法相胸口,在他心口留下焦黑枪洞——那是真一境对金身境的绝对压制,仅凭肉身强度,便足以撕开行星级防御。
“不可能!”血幽子看着自己迅速愈合的伤口,惊觉对方并未动用法则之力,仅仅是凭枪修的纯粹肉身力量,“你竟将肉身炼至真一境巅峰?!”
焚城铭没有回答,银白长发无风自动,眉尾剑痕泛起血色流光:“七百年前,你在妖界屠我大夏商队时,可曾想过今日?”铭枪再次刺出,这次带着空间法则的涟漪,直接将血幽子的血帆斩出千米裂痕,“妖界称你为‘血河渡魂使’,本座今日,便封了你的河。”
神道一的神魂在崩溃边缘,却被这声枪鸣震得清醒几分。他看见焚城铭的每一枪都不带多余法则,纯粹以枪意碾压,枪尖所过之处,血煞领域如同黄油般融化,连金身境的自愈能力都被压制。这才是真一境的恐怖——随手一枪,便是法则的具象化。
“本座和你拼了!”血幽子知道不敌,突然掐碎胸前的青铜魂灯,七千具尸傀同时自爆,血河掀起万米血浪试图阻挡。但焚城铭的铭枪突然化作实质,一枪贯穿血浪中心,枪尖直指血幽子眉心。
生死关头,血幽子祭出压箱底手段——十二具金身境尸傀从血河底部浮现,组成本命替身阵。铭枪刺穿其中一具尸傀的瞬间,他的本体化作血雾遁走,临走前不忘抓住神道一即将消散的神魂,笑声中带着不甘:“焚城铭,本座的血帆已种下荒主主魂,来日定让你……”
“想逃?”焚城铭的声音第一次冷下来,铭枪突然分裂成万点星火,在宇宙中织成天罗地网,“当年你在黄泉星域屠我三千同门时,可曾给过他们逃的机会?”
然而血幽子终究是金身境强者,万象遁法发动的瞬间,血雾已穿过三万公里星域,只留下一道血煞残影。焚城铭皱眉,知道再追下去也难以击杀,转身走向神道一的躯体。
此刻的神道一,肉身已残破不堪,胸口的命核彻底碎裂,本源细胞散落成点点金光。焚城铭轻轻拾起他的手掌,发现掌心还刻着未完成的“荒”字道纹,太阿残刃的方向感告诉他,那把刀已带着荒典传承飞向地球。
“傻小子。”焚城铭叹息,指尖掠过神道一眉心,试图留住最后一丝神魂,却发现早已被血幽子的锁链拽走。他抬头望向血雾消失的方向,眉尾剑痕渗出鲜血,“血域氏的炼魂术……也罢,先送你回家。”
他抱起神道一的躯体,铭枪突然发出清鸣,枪尖指向地球方向。作为真一境强者,他能仅凭肉身横渡星河,每一步都跨越数十颗恒星系,白发在星际风暴中猎猎作响,月白长袍上的大夏龙纹时隐时现——这便是曾在妖界七进七出的白衣封使,枪出则妖血逆流,身退则星河失色。
三日后,大夏庆渝市上空。
焚城铭站在嘉陵江畔,望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手中的太阿残刃此刻已恢复完整,刀身上的荒典符文闪烁着微光,仿佛在寻找什么。他忽然轻笑,将刀随手一扔——不是御剑,不是传送,而是像扔一块石头般,让刀坠入江水中。
“叮——”
刀身入水的瞬间,嘉陵江的江水突然沸腾,千万条金鳞鲤鱼跃出水面,围绕着太阿刀旋转。焚城铭知道,这是荒典与地球法则的共鸣,刀会自己找到该找的人——那个叫林子玉的女孩,或许就是下一位荒主的传承者。
“老秦,你看好的小子,倒是和你一样倔。”焚城铭对着星空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眉尾剑痕,那里还残留着神道一的神魂气息,“血幽子带走了他的残魂,血域氏的炼魂术……哼,本座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封一次血河。”
他转身,月白长袍被江风吹起,露出腰间悬挂的三枚青铜铃——那是从血幽子处抢来的战利品,此刻正刻着神道一的残魂波动。银白长发在暮色中渐渐变淡,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只留下嘉陵江面上,太阿金错刀的刀柄还在轻轻摇晃,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握刀的人。
而在宇宙深处的血域裂隙中,血幽子的血帆终于稳定下来。他望着主魂空位上闪烁的荒主神魂,嘴角勾起阴鸷的笑。神道一的残魂此刻正被七十二道锁魂链折磨,却仍在不断吞噬血煞法则,像永远喂不饱的饕餮。
“慢慢熬吧,荒主。”血幽子抬手,将一枚刻有“荒奴”的青铜印打入神魂,“等本座炼熟你的本源细胞,血帆便能横渡真一境领域,到时就算焚城铭再来,也要葬身血河……”
他不知道的是,在神道一残魂的最深处,那道被他认为已经屈服的本源火种,正悄然吸收着锁魂链的咒文。每一道痛苦的冲击,都在为火种添加燃料,那些被刻入的“荒奴”烙印,反而成为火种蜕变的养料——就像当初在居庸关吞噬妖修法则那样,荒主的神魂,从来不会真正被驯服。
嘉陵江底,太阿金错刀静静躺着。刀身上的荒典符文突然亮起,在江水中投下无数星轨倒影。正在江边写生的林子玉忽然抬头,看见水中倒映着从未见过的古文,那些文字仿佛有生命般,顺着她的画笔爬向画纸,最终在画本上凝聚成三个字:“来找我。”
她不知道,这是神道一在临死前,用最后一丝本源为她留下的路标。更不知道,这把看似普通的断刀,即将改变她的命运,让她从一个爱画烤肠的普通女孩,成为新一代荒主,在星河战场上,再次掀起吞噬万法的狂潮。
而此刻,焚城铭的铭枪已回到枪鞘,他正站在月球背面,望着地球方向的星光。万载岁月在他眼中不过弹指,唯有手中的三枚青铜铃,还在提醒他,这场与血域氏的恩怨,远未结束。真一境的强大,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就像神道一用生命铭刻的荒典,传承的意义,永远在下一个握刀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