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咆哮并非单纯的声波,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重锤。
坚固的青石板地面,在此刻竟泛起水面般的波纹。
慕容澈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吼声中战栗,几欲离体。
怪物身上,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同时张开了嘴。
喷出的不是声音,而是凝成实质的黑色怨气。
那些怨气化作无数只漆黑的手,抓向离得最近的叶清瑶。
叶清瑶冷哼一声,长剑回防,青色的剑光如一轮新月,瞬间斩断了数十只怨气手掌。
然而那些手掌刚被斩断,又从翻涌的黑雾中重新生出,无穷无尽。
“没用的,它的力量来自整个八坊巷的怨念。”
马子墨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
他捂着胸口,咳出的血沫中,竟夹杂着微弱的金色光点。
“是砖雕……是八坊的砖雕。”
他死死盯着那由无数砖雕构成的怪物,眼中的惊骇褪去,转而燃起一丝疯狂的领悟。
那怪物似乎被他话语中的某个词汇触动,无数张人脸齐齐转向他,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
“慕容澈,你看那些砖雕的图案。”
马子墨的声音急促起来。
“牡丹旁必有人脸,麒麟下必有枯骨,祥瑞与不详总是相伴相生。”
慕容澈定睛看去,果然如此。
怪物身上每一个由砖雕构成的部位,都遵循着这个诡异的规律,形成一种扭曲的平衡。
“这不是牢笼。”
马子墨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是守护。”
叶清瑶的剑光黯淡了一瞬,显然在硬扛怨气的冲击中消耗巨大。
她听到了马子墨的话,动作微微一滞,险些被一只怨气手掌抓住臂膀。
慕容澈闪身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短刀,刀光一闪,将那只手掌劈散。
“说清楚。”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马子墨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羊皮卷,那上面用古老的文字记录着秘密。
“八坊幻梦阵,本是古代回族智者为守护一样东西所设。”
“守护的东西,就藏在清真寺的穹顶,由最精美的砖雕封印。”
“而宇文宿渊,他篡改了阵法,把守护变成了吞噬魂魄的祭坛,用无数人的怨念,来污染真正的‘钥匙’。”
慕-容澈瞬间明白了。
他们之前打破的,根本不是什么囚禁魂魄的牢笼。
那只是一个外壳,一个被宇文宿渊扭曲了用途的“锁”。
真正的核心,在清真寺。
而眼前这个由砖雕与怨念构成的怪物,正是被污染的“钥匙”本身。
“打开穹顶的方法是什么?”
慕容澈追问,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头狂暴的怪物。
马子墨的目光落在他那把断了弦的三弦琴上,脸上血色尽失。
“是歌。”
“一首快要失传的河州贤孝古调。”
“那曲调能够与穹顶的砖雕产生共鸣,解开封印。”
“但现在,这曲调只会激怒这只被怨念污染的怪物。”
怪物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
整条巷道的墙壁都在剥落,更多的砖雕汇入它的身体,让它的体型愈发庞大。
叶清瑶的防御圈,正在被一点点压缩。
绝望的气息,比黑雾更加浓郁。
慕容澈的眼神骤然锐利。
他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马子墨,又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叶清瑶。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你唱。”
马子墨愣住了。
“什么?”
“对着它唱。”
慕容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既然它是被污染的钥匙,那就用真正的曲调去净化它。”
“用歌声,将它从怨念中剥离出来,还原成最初的钥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怪物的咆哮声中歌唱,无异于在猛虎面前挑衅。
“我带你过去。”
慕容澈没有给马子墨犹豫的时间。
他一把架起马子墨的胳膊,目光投向巷道的另一端。
那里,是清真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