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锈蚀孢子
晨光被机械监工的蒸汽割得支离破碎。
我摸着后颈新长出的齿轮鳞片，指尖触到金属特有的冰凉。鳞片边缘生着细密的倒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父亲说过\"逆命之钥\"是诅咒，如今看来，这诅咒远比我想的更恶毒——它不仅要我的眼睛，还要将我整个人改造成机械怪物。
巷口传来齿轮摩擦的声响。三只机械监工并排而立，青铜外壳上焊着赤霄国的齿轮徽记。它们的光学眼扫过地面的血迹，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跑？\"晏无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他蹲在屋顶边缘，银白长发被晨风吹得凌乱，机械心脏处还在渗出黑色机油，\"以你现在的状态，能跑出三条街？\"
我没理他，反手甩出齿轮暗器。暗器擦着他耳畔钉入瓦面，激起一片碎屑。他却笑得更欢，跃下屋顶时抛来一枚青铜哨子：\"吹一声，机械蜘蛛就会停手。\"
哨子落地的瞬间，我靴筒里的蜘蛛突然躁动起来。它们用节肢疯狂抓挠我的皮肉，仿佛要挣脱锈蚀孢子的控制。晏无咎见状挑眉：\"看来你父亲的孢子快失效了——毕竟，那是用他自己的血肉培育的。\"
这话像把刀戳进我心口。父亲临终前将孢子注入蜘蛛时，曾说过那是\"以血养血\"的禁术。如今他尸骨未寒，我却用他的血肉做诱饵，这和赤霄国的机械怪物有何区别？
机械监工突然发动攻击。它们的机械臂展开成锯齿状，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朝我劈来。我凭借机械共鸣预判轨迹，就地翻滚避开，却因耳鸣险些撞上墙壁。晏无咎趁机抓住我的手腕，将哨子硬塞进我掌心：\"不想变成齿轮傀儡，就听我的！\"
他的指尖触到我后颈的鳞片，机械义眼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视野里，他的机械心脏正在自我修复，被蜘蛛啃噬的裂痕处生出新的齿轮结构。这不是普通的机械改造，而是...同化？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挣开他的手，匕首抵住他喉咙。
\"我？\"他低头看着抵在颈间的刀刃，突然伸手握住刀锋，鲜血顺着齿轮纹路流下，\"我是晏明渊最失败的作品——也是你唯一的活路。\"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阴影里突然窜出无数机械触手。那些触手裹着粘稠的机油，末端长着吸盘状的结构，正是赤霄国最新研制的\"噬魂傀儡\"。我曾在父亲的笔记里见过图绘：这种傀儡能吞噬生物灵魂，转化为驱动机械的能源。
晏无咎猛地将我推开，机械义臂展开成盾牌状。触手狠狠砸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咬牙道：\"还愣着？用哨子！\"
我看着掌心的青铜哨子，又看看那些越来越近的噬魂傀儡。哨子上刻着细密的齿轮纹路，和晏明渊实验室的徽记一模一样。如果吹响它，蜘蛛就会停止攻击晏无咎，但我可能永远失去反制他的手段。
\"再不吹，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晏无咎的机械心脏突然爆出火花，显然是之前的蜘蛛攻击留下了隐患。噬魂傀儡的触手已经缠上他的脚踝，正在疯狂吸食他的生命能量。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真是感人的场面。\"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晨光里，手中提着一盏齿轮形状的灯笼。灯笼打开的瞬间，无数机械飞虫蜂拥而出，那些飞虫翅膀上都刻着赤霄国的徽记，正是晏明渊用来追踪\"逆命之钥\"的\"探魂虫\"。
\"黑市老板？\"我认出他围裙上的油渍——正是三个月前在酒馆出卖我的人。
他掀开斗篷，露出半边机械面孔：\"没想到吧，齿轮姑娘。你父亲以为用锈蚀孢子就能困住晏无咎？他忘了，这世上所有机械，最终都属于赤霄国。\"
话音未落，晏无咎突然挣脱噬魂傀儡的束缚，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哨子吹响。尖锐的哨音刺破晨雾，我靴筒里的蜘蛛瞬间爆成齑粉，化作绿色的锈蚀孢子弥漫在空气中。黑市老板的机械飞虫触到孢子，立刻像被腐蚀的铁片般纷纷坠落。
\"你！\"黑市老板惊怒交加。
晏无咎却不理他，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巷深处跑：\"孢子只能撑一炷香！快跑！\"
我们在蛛网般的巷道里穿梭，身后传来噬魂傀儡的咆哮和机械监工的轰鸣。我的机械义眼不断传来刺痛，视野里的齿轮纹路时明时暗，显然是声波武器的余威还在影响\"逆命之钥\"。晏无咎的机械心脏还在漏机油，每跑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黑色的痕迹。
\"为什么救我？\"我忍不住问。
他回头看我，眼神复杂：\"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被齿轮困住的人。\"
这句话让我一怔。父亲从未说过\"逆命之钥\"的宿主会被机械同化，难道晏无咎...？
没等我细想，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青铜闸门。闸门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正是赤霄国用来囚禁重犯的\"锁魂闸\"。晏无咎见状咒骂一声，机械义臂切换成激光切割模式，却只在闸门上留下一道白印。
\"没用的。\"黑市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边站着十几个机械卫兵，手里端着冒着蓝光的能量枪，\"这闸门用晏明渊大人的肋骨铸造，除了'逆命之钥'，谁也打不开。\"
我握紧了拳头。原来这一切都是圈套——从酒馆相遇，到机械蜘蛛，再到现在的锁魂闸，全是为了逼我使用\"逆命之钥\"。晏无咎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真切的担忧：\"别信他！打开闸门会耗尽你所有力量！\"
\"是吗？\"黑市老板冷笑，能量枪对准了晏无咎的机械心脏，\"那你说，是你的心脏先碎，还是她的眼睛先瞎？\"
晏无咎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我看着他机械心脏处不断渗出的机油，又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的机械卫兵，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我转向晏无咎，右眼的齿轮纹路突然剧烈旋转，\"从酒馆相遇开始，你就在引导我靠近赤霄国，甚至故意让我植入锈蚀孢子，就是为了让我在关键时刻不得不使用'逆命之钥'！\"
晏无咎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但我没想到晏明渊会用我的心脏做要挟。\"
\"为什么？\"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指尖按在闸门的符文上，\"我想让你看看，赤霄国的地下到底埋着什么。\"
就在我的指尖触到符文的瞬间，\"逆命之钥\"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齿轮纹路从我的右眼蔓延到全身，后颈的鳞片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仿佛要挣脱皮肉的束缚。闸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黑市老板见状狂喜：\"成功了！快抓住她！\"
机械卫兵蜂拥而上，能量枪的蓝光在我眼前闪烁。但我此刻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体内流淌。我看见闸门后的通道里，整齐排列着上万具玻璃棺，每个棺材里都沉睡着被改造成机械傀儡的人——他们的胸口都嵌着和我右眼相同的青铜齿轮。
\"这就是晏明渊的'永动计划'。\"晏无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他要把全天下的人都改造成齿轮傀儡，而你...是启动最终程序的钥匙。\"
我猛地回头，看见晏无咎的机械心脏正在解体，化作无数齿轮飞向闸门。那些齿轮嵌入符文，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启动阵图。黑市老板惊叫道：\"你疯了！这样你会死的！\"
\"我早就死了。\"晏无咎笑着说，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作无数齿轮光点，\"从被父亲改造成机械人的那天起，我就只剩下这颗心脏是活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随着最后一个齿轮嵌入阵图，闸门轰然打开。刺眼的白光从通道深处涌出，照亮了晏无咎消散前的最后一个笑容。我看着他化作齿轮光点融入光芒，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帮我——他不是为了晏明渊，而是为了毁掉这个囚禁他一生的齿轮牢笼。
\"抓住她！\"黑市老板率先冲了进来，能量枪直指我的眉心。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腾的齿轮之力。后颈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肩膀，每一片都在发出细微的嗡鸣。当能量光束击中我的瞬间，我右眼的齿轮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所有攻击都反弹回去。
\"晏明渊想要我的眼睛？\"我一步步走向黑市老板，齿轮之力在指尖凝聚成锋利的刃，\"那我就用这双眼睛，亲自毁掉他的永动帝国。\"
通道深处，传来了万具齿轮傀儡同时启动的轰鸣。而我知道，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我的指尖划过闸门上晏无咎化作的齿轮，低声道：\"放心，我会让所有齿轮，都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