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织影总坛
云锦绣坊的金铃第三次炸响时,我正在绣架前复刻《血绣真解》。骨针穿过绸缎的刹那,针尖渗出的金血突然凝结成蛇形,顺着绣线爬向窗外。沈渊撞开房门时,手里攥着截烧焦的银链,链节上的「织」字令牌正在融化成血水。
「总坛的人来了。」他将血水滴在青石板上,血水竟蠕动着聚成骷髅笑脸,「最后一个分舵『织影总坛』,就在城外的镜泊湖底。」话音未落,后院传来惨叫——染缸里的苏木水全部化作银线,将三个学徒缠成茧蛹,茧壳上绣着织影阁的十二令纹。
「他们要拿学徒炼『千丝蛊』。」我挥出骨针,金线斩断银线的瞬间,茧蛹炸裂出无数飞蛾,每只飞蛾的翅膀都印着沈渊受刑的画面。老管家捧着封血书踉跄跑来,血书用活人指甲写成:「子时三刻,镜泊湖底,以血祭旗,否则无生。」
镜泊湖的雾浓得化不开。我和沈渊踏水而行,湖面突然裂开,无数银线从水底涌出,织成座悬浮的祭坛。祭坛中央插着面血旗,旗上的哭泣凤凰正在吸食学徒们的魂火,旗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燃烧的银线。
「恭候多时了,容器。」祭坛后方转出个黑袍人,他头戴青铜面具,面具的眼洞处流淌着金血,「我是织影总坛舵主,也是你母亲的最后一缕残魂。」他抬手一扬,血旗爆发出刺目红光,学徒们的魂火被尽数吸入旗中。
「母亲?」我握刀的手猛地一颤,「初代传人是我母亲?」沈渊突然挡在我身前,绣春刀上的金纹剧烈闪烁:「别信他!初代传人根本没有后裔!」黑袍人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嵌着枚血玉——正是血玉碑里的那块。
「沈渊,你忘了暗室的壁画?」黑袍人轻笑,血玉发出嗡鸣,竟在我脑海中投射出记忆:婴儿时期的我被放在绣棺里,初代传人用骨针在我眉心刻下凤凰印记,她冷漠的声音响起:「容器就该有容器的样子。」
「不可能...」我后退半步,金血在体内暴走,竟将沈渊震飞。黑袍人趁机甩出银线,缠住我的四肢:「当年母亲用自己的魂血绣出你,就是为了今日的血祭。」他指向血旗,旗上的凤凰突然睁眼,瞳孔里全是我和沈渊的倒影。
沈渊挣扎着爬起,绣春刀划破掌心:「晚晚,用我的血!」他的金血与我共鸣,竟在银线囚笼上炸开裂缝。黑袍人见状暴怒,血玉爆发出强光,祭坛四周浮出十二座石像,每座石像都刻着分舵主的脸,他们的眼洞突然喷出银线,将我和沈渊死死缠住。
「尝尝『十二煞针』的滋味。」黑袍人抬手,十二根骨针从石像中飞出,分别刺向我和沈渊的命门。我看着骨针上刻着的「影」字,突然想起《血绣真解》的最后一页——「以爱为针,以魂为线,破尽万邪,方得自由。」
「沈渊,信我!」我猛地咬破舌尖,金血混着沈渊的血喷向骨针,竟在针尖织成朵缠枝莲。十二煞针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银线囚笼寸寸断裂。黑袍人瞳孔骤缩,血玉突然脱离眉心,飞向我的掌心。
「不!血玉是母亲的命源!」他疯狂扑来,却被血玉发出的金光震退。我握住血玉,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初代传人并非野心家,她当年用魂血绣出我,是为了封印织影阁的终极诅咒,而所谓的分舵主,都是被诅咒操控的傀儡。
「原来如此...」我看着黑袍人痛苦扭曲的脸,他的身体正在化作银线,「你不是初代传人,你是诅咒的化身。」血玉突然炸裂,化作万千金蝶,每只金蝶都衔着段被篡改的记忆,飞向祭坛上的血旗。
血旗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哭泣的凤凰竟展翅飞出,用喙啄破了黑袍人的眉心。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金蝶彻底分解,散落的银线都变成了金线,在祭坛上织成沈渊和我初遇时的画面。
学徒们的魂火纷纷归位,镜泊湖的水突然沸腾,湖底浮出座由万千绣绷组成的宫殿,宫殿的穹顶刻着完整的星图,二十八宿的位置都嵌着血玉碎片。沈渊捡起块碎片,碎片里映出初代传人的笑脸:「晚晚,母亲对不起你,但织影阁的诅咒,只能由你终结。」
宫殿突然震动,无数银线从穹顶垂下,织成道巨大的帘幕。帘幕后转出个白衣女子,她怀抱绣绷,绷上绣着的正是我和沈渊的未来——我们在云锦绣坊教孩子们刺绣,金铃在风中轻响,阳光洒满庭院。
「母亲...」我看着她眉心与我相同的凤凰印记,泪水滑落。初代传人放下绣绷,指尖的金线飞向我的掌心:「诅咒已破,血绣的真谛,是织就希望。」她的身体化作金粉,融入我的血脉,我感到体内的力量彻底蜕变,不再是毁灭的金血,而是治愈的金线。
沈渊牵起我的手,指向宫殿深处:「看,那是真正的《百鸟朝凤》。」绣绷上的凤凰振翅欲飞,每根羽毛都由无数人的记忆织成,有痛苦,有悲伤,但更多的是爱与希望。我拿起骨针,金线自动缠绕针尖,在凤凰的眼睛处绣下我和沈渊的名字。
镜泊湖的水渐渐平息,湖面上浮现出云锦绣坊的倒影。我们带着学徒们踏水而归,身后的织影总坛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夜空。老管家站在绣坊门口,手里捧着新织的绸缎,绸缎上绣着十二只展翅的凤凰,每只凤凰的嘴里都衔着个「解」字。
「都结束了。」沈渊拥住我,绣春刀掉在地上,刀刃映出我们相视而笑的模样。我知道,织影阁的阴影终于散去,那些被操控的分舵主、被囚禁的影子、被扭曲的记忆,都在血玉破碎的刹那得到了解脱。
深夜,我在绣架前复刻《百鸟朝凤》,沈渊在一旁研磨金粉。骨针穿过绸缎时,针尖渗出的不再是金血,而是温暖的光。绣坊的金铃突然齐鸣,飞出的金蝶绕着我们旋转,每只金蝶的翅膀上都映着初代传人的笑脸。
「沈渊,」我抬头看他,月光洒在他脸上,「我们以后绣什么?」他笑着接过骨针,在凤凰的尾羽处绣下最后一针:「绣天下太平,绣所有影子都能在阳光下微笑。」
风穿过窗棂,带来远处城镇的喧嚣。我知道,血绣的故事并未结束,它将以新的形式延续——不再是诅咒的媒介,而是希望的织锦。而我和沈渊,将用余生的每一针每一线,绣出一个没有操控、没有背叛、只有爱与自由的天下。
镜泊湖的星光倒映在绣坊的金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初代传人留下的祝福,是所有影子获得自由的欢歌,也是我们故事的新开端。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容器与影子,而是织绣未来的人,用爱作针,以魂为线,在岁月的绸缎上,绣出最璀璨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