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演武场,十座丈许高的黑石擂台呈环形排开,此刻却鸦雀无声。风卷过地面残留的斑驳血迹,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林琰站在中央最大的擂台下,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外门弟子服,在满场锦绣华袍中显得格外刺眼。他微微仰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擂台上那十个身影——外门十大弟子,个个气息沉凝,最差的也有凝气八层修为。为首的赵奎,凝气九层巅峰,虬结的肌肉几乎撑爆衣袖,此刻正抱着膀子,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狞笑。
“林琰!”赵奎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叶师兄有令,命你即刻交出丹塔所得紫云炉,自断一臂,滚去杂役峰思过崖面壁十年!否则…”他环视一周,其余九人齐齐上前一步,十股凶悍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压向台下那个单薄的身影,“今日此地,便是你埋骨之所!”
灵压如怒涛拍岸,卷起地上的沙尘碎石,吹得林琰衣袂猎猎作响。周围数千围观的外门弟子被这股威势逼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惊惧与幸灾乐祸。一个淬体境的废材,得了丹塔机缘已是逆天,竟还敢得罪如日中天的叶辰师兄?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琰身体晃了晃,脚下坚硬的黑曜石地面无声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他脸色更白了几分,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冰魄神珠在识海中微微震颤,释放出丝丝缕缕的冰寒本源,强行稳住他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被压垮的筋骨。这十人联手,威势已不亚于初入筑基的修士!
“紫云炉,乃丹塔所赐,塔灵所认。”林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灵压风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叶辰算什么东西,也配觊觎?”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体内《九转冰魄诀》疯狂运转,丹田内那微弱的灵力混合着冰魄神珠的寒气,艰难地凝聚于指尖。
“至于埋骨之所…”他抬起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极地寒冰在燃烧,“凭你们这几条叶辰座下的野狗,也配定夺?”
“找死!”
“狂妄!”
“废了他!”
十声怒喝几乎同时炸响!赵奎第一个暴起,蒲扇般的大手缠绕着土黄色的厚重灵力,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当头拍下——“裂山掌!”
掌风未至,窒息般的压力已笼罩林琰全身。与此同时,他左右两侧,两道刁钻狠毒的剑光如同毒蛇吐信,直刺他肋下要害;脑后更有阴风袭来,夹杂着破魂钉的锐啸!十人配合默契,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务求一击毙命!
千钧一发!
林琰眼中寒芒暴涨!他猛地一跺脚,脚下蛛网般的裂痕瞬间扩大、加深!并非后退,而是迎着赵奎那裂山碎岳的巨掌,不退反进!
“喝!”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并非出自喉咙,而是源于他周身震荡的筋骨!淬体九重巅峰的肉身之力被催发到极致,皮肤下隐现金玉光泽。他右拳紧握,没有动用丝毫花哨的灵力武技,就这么简简单单,凝聚了全身力量与冰魄寒气的一拳,悍然轰出!
拳掌相交!
轰——!!!
如同两座小山狠狠对撞!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轰然炸开,离得近的几个外门弟子惨叫一声被掀飞出去。坚硬的黑曜石擂台表面,以两人交击点为中心,炸开一个半丈深的凹坑!
赵奎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极度的惊骇!他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巨力混合着刺骨的冰寒,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撞进来!那冰寒所过之处,他引以为傲的、足以硬抗下品法器的土系灵力竟然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冻结、碎裂!
“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噗!”赵奎狂喷一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壮硕如铁塔般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数十丈外的山壁上,深嵌其中,生死不知!
一拳!仅仅一拳!凝气九层巅峰,外门排名第一的赵奎,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另外九人的攻击刚刚递出一半,脸上的狠辣还未来得及转变为惊愕。
林琰的身影却已消失在原地!
“第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在左侧那名使剑的弟子耳边响起。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觉脖颈一凉,一只缠绕着淡淡寒雾的手掌已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喉咙!
“呃…”喉骨碎裂的声音微不可闻。那弟子眼中的神采瞬间熄灭,身体软软倒下。
“第二个。”林琰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另一名持剑弟子身后。手肘如毒龙出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轰在其后心脊椎骨上!
“咔嚓!”
“啊——!”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那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瘫软在地,脊椎寸断!
快!太快了!快到超越了凝气境修士反应的极限!剩下的七人只看到一道模糊的青影在擂台上闪烁,每一次停顿,必有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或惨叫响起!
“第三个!”侧踢如鞭,扫断一人双腿。
“第四个!”指如钢锥,洞穿一人肩胛。
“第五个!”掌刀劈落,劈碎一人护体灵光,将其半边臂骨震成齑粉!
林琰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简洁、高效、冷酷!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关节、要害!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只凭借冰魄神珠护体寒气和淬体九重巅峰的强悍肉身硬抗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攻击!
嗤啦!一道剑光划破他左臂衣衫,留下浅浅血痕,寒气瞬间覆盖,伤口凝结冰霜。
砰!一记重拳砸在他后背,他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猛地一拧!
“第六个!”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那人的手臂被拧成了麻花状!
“怪物!他是怪物!”
“逃!快逃啊!”
剩下三人彻底崩溃了,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战意,转身就欲跳下擂台逃命!
“逃得了吗?”林琰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他身影连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一人身后,双手抓住其脚踝,低喝一声,竟将那人整个抡了起来,如同挥舞一柄沉重的人形巨锤,狠狠砸向另外两人!
“第七!第八!第九!”
“轰!轰!轰!”
三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爆裂和绝望的惨嚎。三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砸在擂台上,叠在一起,手脚扭曲成诡异的角度,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碎裂的黑曜石,眼看是活不成了。
林琰松开手,任由那具被他当作兵器的尸体软倒在地。他站在擂台中央,脚下是横七竖八哀嚎或昏死的“十大弟子”,十人无一例外,手脚尽断,修为尽废!他身上那件青色外门弟子服已被撕裂多处,露出下面隐隐泛着玉色的肌肤,上面沾染着点点血迹,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微微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气,脸色苍白如纸,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缓缓扫过死寂的演武场。
数千外门弟子,无论是幸灾乐祸者、冷眼旁观者,还是心存怜悯者,此刻全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脸色煞白,浑身僵硬。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淬体境?废材?这分明是从九幽炼狱爬出来的杀神!
“第十个。”林琰的目光,穿透了人群,遥遥锁定在远处一座高耸阁楼顶层的凭栏处。那里,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叶辰。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仿佛溅射出无形的火花。
叶辰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的淡漠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到极点的铁青,以及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惊悸。他放在栏杆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琰抬起手,对着叶辰的方向,拇指缓缓划过自己的脖颈。一个无声的、充满血腥与挑衅的割喉礼!
就在这时——
“当——!”
“当——!”
“当——!”
洪钟大吕般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响彻云霄!九声!整整九声!悠远、苍茫,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震得整个青云宗外门地动山摇!所有弟子都骇然抬头,寻找钟声的来源。
只见耸立于丹堂区域,那座不知矗立了多少岁月、古朴斑驳的丹塔,此刻通体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紫色光华!塔身之上,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
嗡!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紫色光芒构成的虚幻塔影,从丹塔本体冲天而起,高悬于青云宗外门上空!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天倾,笼罩四方!
塔影之下,一道模糊却威严无匹的苍老光影缓缓凝聚,其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落在演武场中央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身上。
古老而宏大的声音,如同天宪,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林琰,创淬体境登顶丹塔第九层纪录,丹心通明,天资绝世!”
“赐,地阶下品丹炉——紫云炉!”
“赐,丹塔真传候选之位!”
随着话音,两道流光自紫色塔影中射出!一道紫气氤氲、炉身盘绕云纹的精致丹炉,悬浮于林琰身前,炉盖开合间,隐隐有风雷之声!另一道则是一枚通体紫色、非金非玉的令牌,正面刻着古朴的“丹”字,背面是“候选”二字,散发出尊贵而神秘的气息!
真传候选!丹塔认证!地阶丹炉!
每一个名头都如同惊雷,将刚刚从血腥杀戮中回过神来的外门弟子们再次劈得外焦里嫩!
林琰伸手,稳稳接住紫云炉和那枚紫色令牌。令牌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稍稍抚平了激战后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冰魄神珠的躁动。他抬头,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阁楼上的叶辰。
叶辰的脸色已由铁青转为一种极致的阴沉,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两个字。
林琰看得分明。
“很好。”
就在林琰收回目光,准备接收这万众瞩目下的荣耀与权柄之时——
异变再生!
丹塔上空那巨大的紫色塔影并未消散,反而光芒流转,塔尖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股远胜塔灵威压、冰冷、死寂、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无尽恶意的气息,骤然降临!
一道模糊的黑色虚影,缓缓在塔尖凝聚成形。那虚影身着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宽大黑袍,面容笼罩在翻滚的魔气之下,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如同两轮悬浮在深渊之上的血色寒月,带着刻骨的嘲弄与残忍,穿透虚空,死死锁定了下方的林琰。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呓语的声音,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笑意,清晰地响彻在林琰的识海最深处:
“呵…师尊,万年不见,您老人家竟沦落到在蝼蚁堆里,陪一群虫子玩过家家的地步了么?”
“真是…让徒儿好生想念啊。”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弟子,定会陪您…玩个尽兴…”
声音消失,那黑色虚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连同那令人窒息的无上魔威,瞬间消散。高悬的紫色塔影也渐渐黯淡,最终隐没于丹塔本体之中。
演武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林琰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温润的紫云炉和真传候选令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脸上那因激战而生的苍白尚未褪去,此刻更蒙上了一层极寒的冰霜。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燃烧的冰冷火焰,而是化为了凝固万载的玄冰,冰层之下,是足以焚灭诸天的滔天恨意与刻骨杀机!
萧绝!
那声音,那语调,那刻入骨髓的背叛气息…纵然相隔万载,纵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分神虚影,他也绝不会认错!
微风卷过,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吹动他染血的衣角。
青云宗外门的天,在这一刻,彻底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