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厉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破石屋的死寂,裹挟着执法堂特有的肃杀之气,从门外汹涌灌入!
“执法堂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严嵩长老有令,即刻带林琰问话!速速开门!”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踏碎了雨声,瞬间逼近门口。门板上简陋的禁制符文如同风中残烛,在这股蕴含着筑基期威压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苏晚晴扶着冰冷的石壁,指尖残留的刺骨寒意和源自生命本源的战栗尚未平息。她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瞳孔中,震撼与惊骇瞬间被冰冷的警惕所取代。地上,林琰蜷缩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微微抽搐,七窍渗出的血丝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蜿蜒,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屋内弥漫的浓郁血腥、刺骨寒气和那滩凝结着冰晶的暗红淤血,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
来不及思考!更容不得犹豫!
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强压下右臂经脉中那股被神珠本源寒气侵入带来的麻木刺痛,身形一闪,快如鬼魅般挡在了林琰与石门之间。清冷的身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冰墙,隔绝了门外汹涌而来的恶意。
“轰隆!”
一声巨响,石门终究承受不住外力,被一股蛮横的灵力强行撞开!破碎的木屑和烟尘弥漫开来。
门外,雨幕之下,肃立着数道身影。
为首者,正是执法堂副堂主严嵩!他一身玄黑劲装,外罩代表执法堂威严的暗银纹路袍服,面容古板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隼,筑基中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石屋狭小的空间内。他身后,四名执法弟子神情冷峻,眼神如刀,手按在腰间的制式长剑剑柄之上,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严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石屋地面——那滩凝结的冰血,那蜷缩着、气息奄奄的少年,最后,牢牢钉在挡在林琰身前的苏晚晴身上。他古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和阴沉。
“苏晚晴?”严嵩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你为何在此?让开。执法堂奉命带林琰问话。”
“严长老。”苏晚晴的声音清冽依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出鞘的寒冰利剑,竟隐隐抗住了严嵩的威压,“林琰重伤昏迷,性命垂危。此刻问话,与杀人何异?” 她微微侧身,让开一点空间,让地上林琰惨烈的状态完全暴露在严嵩视线之下。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那股令严嵩都感到一丝心悸的诡异寒气扑面而来。林琰七窍流血,脸色死灰,周身灵力波动微弱混乱,尤其是丹田处散发出的那股枯竭与冰封交织的气息,清晰无误地表明此人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严嵩身后的执法弟子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这伤势…未免太重了!根本不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同阶比斗,倒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反噬之力彻底摧毁了根基!
严嵩的目光在林琰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抬起,落在苏晚晴身上,锐利如刀:“重伤?昏迷?苏师侄,你可知他昨日大比,以淬体之身,施展邪法,重创凝气弟子赵虎,致其修为尽废!此等行径,已触犯门规!执法堂有权在任何时候提审嫌犯!至于他的伤势…”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焉知不是邪法反噬之故?此等隐患,更需带回执法堂,严加审查,以防其魔性爆发,祸害宗门!”
“邪法?”苏晚晴迎着严嵩的目光,寸步不让,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锋锐的质疑,“敢问严长老,何为邪法?证据何在?仅凭赵虎一臂被寒气所伤,便断定林琰身怀邪法?弟子斗胆一问,宗门典籍记载的顶级冰系功法,如《玄冥真经》、《冰魄寒光诀》,其威能寒气,可能冻结生机?若以此论,修炼这些功法的前辈高人,岂非皆是邪魔外道?”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如同冰珠坠地,字字铿锵。严嵩眼神一厉,磅礴的威压如同怒涛般涌向苏晚晴:“放肆!本座执法,岂容你置喙!宗门功法自有法度传承,岂是此等来历不明、反噬己身的诡异寒力所能比拟!让开!否则,以包庇嫌犯、阻挠执法论处!”
筑基中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压下!苏晚晴闷哼一声,娇躯微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她终究只是凝气境,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同天堑。然而,她的眼神却更加冰寒,体内冰灵之体受到刺激,自发运转,一股精纯的冰寒气息透体而出,虽远不及严嵩的威势,却如同扎根于万年玄冰中的青松,倔强地挺立着,死死挡在林琰身前。
“严长老明鉴!” 苏晚晴强顶着威压,声音因吃力而略显沙哑,却依旧清晰,“林琰此刻状态,莫说问话,稍有移动,恐立时毙命!执法堂欲审问一个死人吗?还是说…严长老所谓的‘审查’,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 严嵩眼中寒光大盛!他没想到苏晚晴如此强硬,更没想到她竟敢当众质疑他执法不公!一股杀意在他心头升腾。区区一个刚入内门的弟子,竟敢如此顶撞!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严嵩即将强行出手之际——
“呵呵,严师兄,好大的火气啊。执法堂办案,也要讲究个人道不是?”
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丹草清香,突兀地从石屋外传来,巧妙地化解了屋内几乎凝固的肃杀之气。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青色丹师袍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石屋门口。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丹堂首席长老,李长风!他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吴长老。
李长老的出现,让严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如同吞了一只苍蝇。执法堂的弟子们也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长老?”严嵩强压下怒火,语气生硬,“此乃执法堂公务,丹堂也要插手吗?”
“严师兄言重了。”李长风步履从容地踏入石屋,仿佛没看到严嵩难看的脸色,目光温和地扫过地上昏迷的林琰,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随即又舒展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老夫听闻有弟子重伤垂危,身为丹堂长老,职责所在,岂能袖手旁观?医者仁心,总要先看看人是否还有救,再论其他,严师兄以为呢?”
他走到林琰身边,并未直接触碰,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虚按在林琰眉心上方寸许之地。一股温和精纯、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木属性灵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林琰体内。
片刻之后,李长风收回手指,清癯的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丹田气海几近枯竭,本源亏损严重,更有至阴至寒的异种能量盘踞其中,不断侵蚀生机…此等伤势,诡异霸道,前所未见!若强行移动,或施以精神威压问话,确有性命之虞。” 他抬头看向严嵩,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严师兄,审问一个死人,非但无益,反而会落下话柄,有损执法堂清誉啊。”
严嵩脸色铁青,李长风的话滴水不漏,句句在理,更点出了“有损清誉”这个软肋。他死死盯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琰,又看看挡在前面的苏晚晴,以及态度明显倾向林琰的李长风,心知今日想强行带走林琰已不可能。他心中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强压下去。
“哼!”严嵩冷哼一声,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苏晚晴和林琰,“好一个重伤垂危!好一个丹堂长老!此子身怀诡异寒力,重伤同门是实!执法堂绝不会就此罢休!待他伤势稍缓,本座必亲自提审!苏晚晴,你今日之举,本座记下了!”
他阴冷的目光最后在李长风身上停留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猛地一甩袍袖:“我们走!” 带着满腔不甘的执法弟子,转身没入冰冷的雨幕之中。
石屋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随着执法堂众人的离去,稍稍缓解,但并未消散。留下的,是更深的疑虑和沉重的压力。
“晚晴多谢李长老、吴长老援手。”苏晚晴对着李长风和吴长老深深一礼,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后怕。若非李长老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长风摆了摆手,目光却再次落回林琰身上,温润的眼神深处,闪烁着探究的精芒:“此子…伤势古怪至极。那股盘踞其丹田的至寒之力,精纯霸道,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意志,绝非寻常功法反噬所能形成。苏师侄,你与他同处一室,可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长老也是一脸凝重和担忧地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沉默了一瞬。李长风探查的结果,印证了她之前的感知。那绝非“功法反噬”能解释!她脑海中闪过神珠本源爆发时那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威压,以及指尖被驱散湮灭的冰灵之气。这个秘密,太过惊世骇俗。
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清澈而坦然地迎上李长风探究的目光,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平静:“回禀李长老、吴长老。弟子前来时,林琰已然如此。他似乎因强行催动某种极其霸道的家传血脉秘术,遭受了恐怖的反噬。弟子曾尝试探查,却被其体内残留的秘术寒力所伤。” 她伸出右手,指尖依旧残留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白霜,带着刺骨的寒意。“便是如此。那股力量…极为排斥外力探查。”
“家传血脉秘术?”李长风捻着胡须,眼神深邃。苏晚晴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寒意,虽然淡薄,却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血脉秘术,玄奥莫测,反噬之力往往与威能成正比…此子,倒是个狠角色。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他看向林琰的目光,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惋惜、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重视。
“李长老,林小子他…还有救吗?”吴长老焦急地问道,他是真心惜才。
李长风再次俯身,仔细探查了一番,眉头紧锁:“本源枯竭,寒气蚀体,命悬一线…难!非常难!寻常丹药,根本无法化解那股至寒本源,反而可能激发其反噬。除非…”
“除非什么?”苏晚晴和吴长老同时问道。
“除非能找到蕴含磅礴生机、且属性温和的天地奇珍,先稳住其本源,再徐徐图之,尝试引导或化解其体内那股霸道的寒力。只是此等奇珍…”李长风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可遇不可求。
苏晚晴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林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残留的、源自神珠本源的冰霜。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悄然浮现,带着巨大的风险,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的眼神更加坚定。她抬起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屋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弟子或许…有办法暂时稳住他的伤势。请长老允许弟子留下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