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城,柳府大门前。
昨日的喧嚣与逼债并未散去,反而变本加厉。以王彪为首的黑虎帮众,刘掌柜带来的聚财楼打手,李管事率领的百炼阁护卫,加上更多闻风而来、想趁火打劫的小债主和地痞无赖,足足上百人,将柳府围得水泄不通,叫骂声、砸门声、威胁声震天响。
“柳云山!滚出来!时辰到了!”
“还钱!不然就烧了你这破宅子!”
“姓林的兔崽子呢?躲着当缩头乌龟了?把柳清雪交出来抵债!”
王彪挥舞着鬼头刀,满脸横肉因激动而抖动,唾沫横飞。他身后,几个帮众正抬着粗壮的圆木,狠狠撞击着柳府那摇摇欲坠的朱漆大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巨响,门板剧烈震颤,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楼之上,柳云山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如血,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雄狮。他身边仅剩的几十名忠心护院,个个带伤,刀剑出鞘,死死守着门楼和围墙,但面对下方群情汹涌、数量远超己方的敌人,人人脸上都带着悲壮和绝望。
“王彪!尔等欺人太甚!”柳云山怒吼,声震四野,“我柳家百年声誉,岂容尔等鼠辈践踏!想要踏进柳府,除非从我柳云山的尸体上跨过去!” 他筑基后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绝,竟暂时压下了下方的鼓噪。
“柳云山,少他妈装腔作势!”刘掌柜躲在人群后面,尖着嗓子喊道,“你柳家铺子封了,钱也拿不出来!昨天你女儿拿个破盒子装神弄鬼,说什么拍卖,结果呢?那林琰小杂种在万宝楼杀了钱管事,打伤屠统领,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他!你们柳家就是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今天不交出丹方和林琰,谁也保不住你们!”
“对!反贼!冲进去!抢丹方!” 人群被煽动,更加疯狂地冲击大门和围墙。几个身手矫健的百炼阁护卫,已经借助钩索攀上了围墙,与护院们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惨叫声和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柳云山看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护院,听着府内家眷惊恐的哭喊,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指节捏得发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死志。百年柳家,今日难道真要覆灭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柳府大门即将被撞开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极地的恐怖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寒意并非普通的风雪之冷,它带着一种冻结灵魂、凝固血液的极致威压,瞬间笼罩了柳府门前整条街道!
咔嚓!咔嚓!咔嚓!
正挥舞着圆木撞击大门的几个黑虎帮众,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狂热的狰狞表情凝固,一层肉眼可见的幽蓝冰晶如同活物般,从他们脚下急速蔓延而上,眨眼间便将他们连同手中的圆木,冻成了几座表情扭曲的冰雕!
“啊——!我的手!” 一个攀在围墙上、正举刀砍向护院的百炼阁护卫,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握刀的手臂,从指尖开始,诡异的幽蓝冰晶瞬间覆盖整条胳膊,并迅速向躯干蔓延!他惊恐地想要甩掉手中的刀,却发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冰蓝吞噬自己!旁边的同伴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直接从围墙上摔了下去,落地时双腿发出一声脆响,竟被地面蔓延开的薄薄冰层直接冻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好冷!我的灵力…运转不动了!”
“妖法!是妖法!”
原本喧嚣疯狂的场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冰封和刺骨寒意惊呆了。冲锋的脚步停下,挥舞的武器垂下,叫骂声卡在喉咙里。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巨手扼住了咽喉!
王彪脸上的横肉僵硬地抽搐着,他惊恐地看着身边几个瞬间化为冰雕的手下,又低头看向自己脚下——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冰晶,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了他的靴子,并正以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向上蔓延!那刺骨的寒意透过靴底,直钻骨髓!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王彪色厉内荏地嘶吼,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试图催动灵力震碎冰层,却发现丹田气海仿佛也被冻住,灵力运转艰涩无比!
刘掌柜和李管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连连后退,恨不得缩进人群深处。
门楼上的柳云山和护院们也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下方这诡异的变故。柳云山心头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难道是…琰儿?!”
就在所有人惊疑、恐惧的目光聚焦处,柳府大门前那片被冰封区域的中心,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两道身影,如同从虚空中踏出,缓缓凝实。
左边一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如寒潭,正是林琰!他周身并无强大的灵力波动外泄,但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与这片天地寒意隐隐相融的冰冷威压,却让所有人感到窒息。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掌心之中,虚托着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柔和月华光晕的宝珠——冰魄神珠!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幽蓝寒气从神珠中弥漫开来,笼罩着他周身三尺,仿佛他便是这片寒冰领域的核心!
而在他身旁,柳清雪亭亭玉立。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素白宫装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冰魄光晕。她的气质变得更加清冷出尘,肌肤胜雪,眼眸清澈却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寒意。她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被冰魄本源洗礼过的寒意,却让靠近她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的修为,赫然已突破筑基后期,达到了圆满之境,距离结丹仅一步之遥!
“林琰!柳清雪!” “是那个小杂种!” “他们…他们从哪冒出来的?”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惊恐的哗然!
王彪看到林琰,尤其是看到他手中那颗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宝珠,再感受着自己被不断冻结的双腿,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林…林公子!饶命!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是城主府…是莫啸天逼我的!钱…钱都是他指使我放的印子钱!饶命!我不想死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地用手去砸腿上的冰层,却只是徒劳,冰层反而蔓延得更快。
林琰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冷冷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人群,最后落在跪地哭嚎的王彪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漠然:
“现在求饶?晚了。”
他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心念微微一动。
嗡!
掌心托着的冰魄神珠光华一闪。
覆盖在王彪身上的幽蓝冰晶骤然加速蔓延!瞬间便将他整个下半身彻底冻结!那冰晶仿佛有生命般,继续向上,冻结了他的腰腹、胸膛…王彪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整个人化为一座栩栩如生的跪地冰雕!甚至连他眼中流出的泪水,都凝固成了冰珠挂在脸上!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看向林琰的目光,充满了无边的恐惧!这是什么手段?意念一动,便将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瞬间冰封?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刘掌柜和李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林琰的目光转向他们,如同看着两只蝼蚁:“聚财楼?百炼阁?还有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债主和打手,“三息之内,滚出这条街。三息之后,还留在此地者…”
他没有说后果,只是轻轻屈指,在冰魄神珠上弹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的珠鸣,如同死亡的丧钟敲响!一股更加凛冽的寒潮以神珠为中心轰然扩散!
“跑啊!”
“快走!”
“魔鬼!他是魔鬼!”
不需要更多威胁,早已被吓破胆的人群瞬间崩溃!刘掌柜和李管事连滚爬爬,在手下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疯狂逃窜。其他人更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只恨不能立刻离开这如同鬼蜮般的地方。不到两息,柳府门前便空无一人,只留下几座表情惊恐的冰雕,以及满地狼藉的脚印和丢弃的武器。
寒风卷过,死寂一片。
门楼上的柳云山和护院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下方那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敌人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看着那几座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雕,最后,目光都聚焦在门前那两道如同冰雪神只般的身影上。
巨大的震撼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柳云山的心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林琰收起冰魄神珠,那弥漫的恐怖寒意也随之收敛。他抬头看向门楼上的柳云山,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舅舅,没事了。我回来了。”
柳清雪也仰起清丽的脸庞,眼中冰寒褪去,露出温暖的笑意:“父亲,我们回来了。”
柳云山看着安然无恙的外甥和女儿,看着女儿身上那脱胎换骨般的气息,再看着下方那几座昭示着绝对力量的冰雕,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重重地、带着哽咽地应了一声:“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边同样激动不已、劫后余生的护院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开——中——门——!”
“恭迎少爷、小姐——回——府——!”
沉重而伤痕累累的柳府大门,在护院们带着哭腔的嘶吼和号子声中,被缓缓推开,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仿佛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林琰和柳清雪对视一眼,并肩迈步,踏过那象征着屈辱和劫难的府门门槛,迎着门内无数道激动、敬畏、狂喜的目光,走入了柳府的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