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赤陵社会用黑道常用的手段对付吉村,即便是血腥残暴的,自己跟在雨宫弦身边这么久,也早已习惯,想必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即便早就听说柳生一淳有着极其特殊的癖好,不喜欢一击必杀的手段,更喜欢细细地折磨人。
但他着实没有料到,柳生一淳一出手,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这一幕呈现在自己眼前时,是这样让人不忍直视。
“赤陵社不主动挑事,更不允许他人主动挑事,这是吉次郎老先生定下的规矩。”
“我明白……”千川垂下眼帘,又吸了一口香烟。
这便是他一直不愿意加入赤陵社的原因,并非每个人都如雨宫弦那般,有着强大的承受能力,黑道的黑暗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换个角度想,雨宫弦和吉次郎老爷能够走到今日的地位,更为不易。
再看吉村,已经说不出成句的话,只是一味地嚎、骂,脸上涕泗横流,整个人犹如被贯穿了一个大洞,不断有粘稠的液体顺流而下,混杂着少许血液。
一旁绑着的两个同伙,虽只是看着,却也已经被吓得湿了裤子。
早听说赤陵社手段残忍无比,种类多样,今天见到这一幕,简直比传闻中的更要恐怖。
“他们还要这样多久?”千川瞥了一眼不远处重叠的人影,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刻又把脸转了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看药效。”柳生无奈地摊了摊手,嘴角又勾起一抹邪笑,“不过您放心,我们不会让他有一丁点儿好受的。”
于是又等了几分钟,他看见吉村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如之前狰狞扭曲,便拍了拍手,两个下属重新把那男人严严实实地绑了回去。
吉村半跪在地面上,脸贴着地,大口喘着气。
原以为已经结束,他看见柳生又重新走上前来,害怕得直往一旁挪,一不小心身体一歪,一头撞在了铁桶的边沿上,鲜血直流。
“哎,你看你,多不小心呢。”
柳生蹲在他面前,望着那张沾满了血液的脸,噗嗤一笑。
“哎呀,原来你还有力气动,那我们换个游戏继续。”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尖刀,在吉村眼前晃了一晃,转身递给了下属。
“我们来玩——剁肉的游戏。”
吉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整个人犹如被抽了魂儿一般瘫坐在原地,瞳孔无限地紧缩着,随即痛哭开来。
明明那把刀子还没有切在自己的肉上,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千刀万剐,如今的境地,就好比是把他放在了案板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千川听到这里时心里“咯噔”一声。
同样是复仇,雨宫弦用枪要干净利落得多,而柳生一淳,虽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手段却如此狠辣。
就好比被车突然撞死,和被人用刀,把血肉一片片地割下来比起来,后者更要让人生不如死——
等待死亡的过程,比死亡更要令人颤栗。
一只手忽地把上了千川的肩膀,他怔了怔,转过眼,柳生的笑脸如莲花一般灿烂。
“千川先生,后面的事就请您回避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我保证结果一定让您满意。”
他这话像极了大人哄小孩子常说的——
“再不睡,狼就要来吃你了。”
千川不是孩子,却仍觉得有一头凶猛的狼即将朝自己扑来,于是点点头,带着一脸担忧转身离去了。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雨宫弦不同于这些黑道人士,手法干净利落,不会带给他太多不适,现在叫他亲眼目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还真不能保证他不会犯恶心。
赤陵社像他们这般见惯了鲜血四溅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们都只服从两个人的命令——一个是雨宫吉次郎,一个是雨宫弦。
吉村的下场不想而知,落入他们的手里,其惨状不言而喻。
他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向前走着,眼看着一脚即将踏出深巷,身后传来了吉村尖厉的惨叫——
大床上,林佳依坐在一旁,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神情何其呆滞。
从宋凌睿口中得知的真相,宛如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走后的第二天,就是江诗年父女被定罪的日子。
宋凌睿在顾清寒的帮助下赌赢了这最后一局,但他却没有料到,赢了赌局,输了她,还有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孩子……”
林佳依的眼眶里不停地涌出眼泪,她不禁又回想起了在中国最后三个月里的经历。
养父母先后逝世,她才得知自己的养女身份,宋凌睿刚许诺要尽快娶她,转眼就传出了宋家与蓝家联姻的消息,随后,她眼睁睁看着宋凌睿上了江诗年的床……
她在东京的医院里生不如死时,他可能才从江诗年的温柔乡里爬出来。
她的孩子随后被宣告离世——
这一切,发生得简直无缝衔接,尽管真相已经大白,但她依旧无法从仇恨与怨念之中挣脱出来,依旧无法接受宋凌睿对她的爱。
一个人心如死灰还想复燃,谈何容易。
“宋凌睿,你让我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林佳依的语气不再偏激,却仍听得出充斥着对他的抗拒,宋凌睿瞬间有了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能原谅我么?”
她别过脸,紧咬着唇角,良久,才转头。
“对,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不是他宋凌睿轻信了江诗年的话,跑去酒店见她,又怎么会生出后来的事端?
这些恩怨如果仅是他一句“误会”便可一笔勾销,那她可怜的孩子,岂不是白白死掉,那她这几个月受的所有委屈,又算什么?
他让她的心痛得窒息,这唯一的一颗心脏早已经支离破碎,现在又遭受了二次冲击,已经濒临崩溃。
“放我走吧,东京也好,哪里都好,只要有我的一席容身之地……”
林佳依再度开口,近乎乞求的态度让宋凌睿有了自嘲的落败感。
天下之大,她哪里都愿意去,唯独……不肯留在他的身边!
即便他愿意掏心掏肺,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多么讽刺!
多么让人心力交瘁!
他费尽心思,从国内追到国外,一次又一次在希望和绝望中挣扎,辗转多地,才苦苦寻到林佳依的消息。
好不容易把她带回中国,如今她人格再度转换,把她作为雨宫薰存在时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又要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这种事,他绝不会让它发生——
只要林佳依尚存一丝对他的真情,不管多久,他愿意等,等她回心转意,等她愿意重新接纳他,跟他组建美好的家庭。
但在这之前,宋家的门,她休想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