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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雨声已经停止,留在窗檐上汇集而成的水滴不断下落。

病房分明这样空空荡荡却闷热得令人烦躁不已——

床单与被子摩擦着,有些湿润,被盖着的双脚不禁往内一缩。

随后,从被子里钻出了一只手,沿着输药管找到了针头的位置,心一紧,用力地连同固定它的胶条一起扯下。

她感觉到手背在滴血,她的心也在跟着滴血。

血液顺着手指落到洁白的床单上,霎时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借着隐约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床边趴着的人影,正紧闭着唇,眉头扭在一起,满脸困倦。

她的心脏仿佛裂开了一般,致使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她紧咬着下唇,为了让自己不会哭出声,泪眼朦胧的同时,她用手撑着床,想要用脚踩地,左手手腕处却传来钻心的疼……

本就深觉没脸再继续活在世上,奈何她还是被救了回来,连死神也不愿意带她走,她觉得自己真的脏极了——

下床时的力度带动床板一颤,千川睁眼的那一刻,床上已经没了人,他顿时吓得清醒,下意识地张口。

“千岁!千岁——”

窗边那抹单薄的身影慢慢转过了头,脸上带着凄凉的笑,长发披在身后,与他对视时,眼眶里滚动的泪珠又一次不争气地下落。

随后,病房的灯打开,千岁看着他一脸阴郁地快步朝自己走来,便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果不其然,下一秒,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她的左脸火辣辣地疼,脸上的惨笑却丝毫没有减少。

“你个混蛋——”千川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咙里像是有棉花塞着。

“日影千岁,你给我听好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只有一次!自杀是最懦弱、最让我鄙夷的行为——”

一阵怒吼过后,千岁本没有太多神采的双眸,不禁放大了些。

日影千川,她那有着极度沉稳性格的兄长,哭了……

连父亲去世时,她都未见千川落泪过,一直被自己戏称“木头”的哥哥,因为她的愚蠢行为,居然掉眼泪了——

没等她开口,男人的怀抱已经如同密集的蛛网将她束缚其间,然而——

千岁却拼尽了全身气力想要挣脱!

“别碰我!你不要碰我——”

她终归是承受不住情绪的崩溃,双手阻挡在胸前,奈何她的力气远不如千川,慌乱之下,一口紧咬在他的肩头。

而千川,仅抽了口凉气,红着双眼,强忍着疼痛,反而愈发把她抱紧了。

“日影千川!你放开我——”

两人重心不稳,踉跄着脚步,千岁忽觉脚下一滑,竟带着千川一起向墙壁边砸去,身后传来的撞击感却不如她想象的那般重。

她下意识地扭头,瞳孔猛地扩张。

她不再反抗,她也不忍心反抗,千川的双臂护在她的脑后,让她不至于撞伤头。

耳边传来近乎乞求的声音,让她心一软,终于肯接受他的怀抱。

“不要再躲我,求你了,哥哥我……只剩你了……”

千川这一句话好似催泪弹,传入她的耳朵里,充满了悲哀而渴望。

两个人相拥着哭了许久,没有抗拒,没有嘶吼,有的仅是一个内心破碎不堪的可怜女人,在寻求着最后的温暖与尊严。

父母已经不在,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便是千岁,若千岁再离他而去,千川想,即便他再怎么坚强,恐怕也会随她去。

再回到病床上,她坐着,手臂抱膝,缩成一团,脸颊上的泪痕还未干涸,便又有新的悲伤涌出心头。

千川坐在一旁,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她不知道,这一刻,他强忍着多大的冲动,没有把她再拥入怀中。

据说笑容好看的人,哭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千川却不觉得。

他看惯了千岁的笑颜,他竟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弱小无助的她,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他的保护欲。

如果她是在外面受了谁的欺负,毋庸置疑,这个人,只会遭到千川的强烈报复。

“哥哥……”

他抬头,看见千岁满脸泪水,带着哭腔往他怀里钻。

“你再抱抱我……好么……”

千岁从未觉得哥哥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有安全感,安慰着她疼痛的心,然而,千川带给她温暖的同时,也让她不受控制地去回忆今天的事。

她抖得更加厉害,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男人们戏谑似的笑声,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一张张肮脏不堪的脸……

半晌过后,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苦涩的泪流进嘴角。

“哥哥,对不起……”

“我脏了——”

她拉开病号服的扣子,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斑斑红痕,每一道都是屈辱,每一道都是心碎……

“吉村涉他……把我……”

千川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满眼满脸都是惊愕——

他当然认识这个人,千岁的前男友吉村涉,因为喝酒赌博等一系列不良行为,被她果断甩了,如今已有两个年头。

据千岁所说,吉村染上了毒瘾,眼看着千岁的设计师前途越发光明,便用曾经偷拍她的一些私照要挟她,恐吓她,叫她日日不得安宁。

千岁带着准备的钱去见他,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当着一群狐朋狗友的面凌辱她,在场的人,不是欢呼便是跃跃欲试,那些被当做要挟筹码的照片被不断传阅。

屈辱的几个小时里,她的惨声不断,却等不到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

千岁不是童贞,宝贵的第一次之前就葬送给了吉村,然而这一次之后,她的眼泪近乎哭干,只剩下悲愤和怨恨。

“他拿了钱还不够,反而变本加厉地找我勒索更多!”

“这是报应,是我的报应——”

千岁的声音愈加怨愤,趴在千川身前放肆大哭。

“哥!我脏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干净了!”

她已经恨透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也恨透了那些袖手旁观的人,更恨透了吉村涉。

她怨,她悔。

那一刻,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早乙女明子的绝望与痛苦,于是在悲愤交加中,差点走上明子小姐相同的路。

但她,的确没有考虑以后,千川一个人要怎么过,没有考虑雨宫家对她的恩惠与照顾,一切都没有加以考虑。

冲动——是把人推向无尽深渊的魔鬼。

望着千川阴沉的脸,她的泪又要涌出,然而,千川平静地摇了摇头,扶着她躺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快睡吧——”

“哥哥……”她的眼里充斥着疑惑乃至诧异,但看着千川面无表情的脸,她只觉得压抑,便不敢再说,强行闭了眼睛。

额上清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惊,再睁眼,发现病房内的灯已经关上,千川轻轻掩了门,找了值班护士看护千岁,随即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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