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深处,“熔炉”基地的训练场,死寂得像块铁砧。几千号士兵,穿着洗褪色、撕掉徽章的破烂旧军装(平原军的土黄、群山旅的墨绿、荒漠团的沙褐),像被扔进炉膛的矿石,僵直地杵着。空气里混着汗臭、土腥味儿,还有股烧糊了的“昨天”的味道。
场子前头,一个大铁盆里,火苗子窜得老高,噼啪乱响。指挥官马克,像熔炉本身成精了,杵在高台上。一身笔挺的深灰制服,肩章上的银鹰在火光里闪着冷光。他那双鹰眼,慢悠悠扫过底下每一张脸,扫得人脊梁骨发凉。
“开始。” 马克声音不高,砸在地上跟冰坨子似的,激得人群微微一颤。
几个扑克脸的宪兵上前。手里捧着叠得齐整的旧军旗——平原军的猎鹰、群山旅的雪山、荒漠团的骆驼铃铛……这些沾过血、扛过风的破布,被宪兵像扔垃圾一样,庄重又麻利地,丢进了火盆。
“呼啦——!”
火苗子猛地窜高,瞬间吞了旗子。布料卷曲、焦黑、化成灰。猎鹰在火里扭曲没了,雪山塌了化了,骆驼铃铛冒着青烟散了架。
火光映红了前排兵的脸,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颜料罐——有念旧的疼,有被甩的懵和怒,有对未来的怕,更深里,是种被碾平了过去的麻木。
新兵蛋子李响(前群山旅的),死咬着嘴唇,身子直哆嗦,那雪山旗是他爹战死时扛过的。
老兵“刀疤”赵刚(前荒漠团的),脸上疤在火光里一跳一跳,面无表情,就是拳头攥得死白,那驼铃声陪了他十几年玩命。
黑灰像雪片子似的往下掉。一阵裹着沙子的风刮过,卷起些灰,打着旋儿,最后被几千双沾满泥的军靴踩进土里,碾得渣都不剩。
一个时代,就这么物理性删档了。场子上只剩火烧柴的噼啪和几千号人憋着的喘气声。
马克的声音再次撕裂寂静:
“旧壳子烧了!新骨头得立起来!你们不再是杂牌军!是‘熔炉’炼出来的尖牙、爪子、铁砧!第一组,出列!”
后勤官推着个哐当响的金属推车,碾过沾了黑灰的沙地,停在队列最左边。车上码着深灰色的扁平金属盒。
“领你们的‘新户口’!” 后勤官吼了一嗓子。
士兵们挨个上前,接过盒子,打开。没名字,没老部队番号。只有一枚冰凉的金属徽章,在昏光下泛着冷。
徽章图案:一柄铁锹头朝下狠狠扎进地里,锹把子上还劈了道狰狞的锯齿闪电,像个破坏力爆表的“x”。底下俩小字:“鼹鼠”。
“鼹…鼹鼠?” 队列里响起几声压低的嘀咕,带着疑惑和不爽。
“对!就tm是鼹鼠!” 负责“鼹鼠”的教官巴顿军士长,像个移动的煤堆(矮壮、黝黑),坦克似的开到队列前,嗓子像砂轮磨石头,
“打今儿起,你们就是地底下的耗子!战场?在女娲的脚底板下!”
巴顿大手一挥,几个助手吭哧吭哧推上来几台怪模怪样的装备。主体是背包似的大电池组和复杂的液压管,连着前头个怪兽嘴似的玩意儿——一个镶着超硬合金尖齿、高速旋转的震荡钻头!旁边还挂着精巧的微型炸弹安放器和结构扫描仪。
“瞅见这‘碎岩小宝贝’没?” 巴顿粗手指头“当当”敲着那狰狞钻头,
“花岗岩?当豆腐钻!女娲的合金地基?当饼干啃!你们的活儿,不是冲上去送死,是当最阴险的蛀虫!钻她堡垒心窝子!埋炸药!拆承重!让她那‘水晶宫’从里面稀里哗啦!” 他眼里闪着破坏狂才有的光。
“鼹鼠”队员们看看手里冰凉的徽章,再看看那台散发着“我很危险”气息的钻机,脸上的懵圈慢慢变成了沉重和专注。巴顿随手一点:
“你!那个瘦猴儿!出列!试试手!”
被点到的瘦小兵(眼神挺活)有点紧张地背上沉重的电池和钻机,在巴顿指导下开机。“嗡——!” 一阵低沉但穿透力贼强的高频震动瞬间传来,士兵整个人跟筛糠似的抖起来,牙关“咯咯”打架,脸皮乱跳。
“加压!稳住!别跟面条似的!” 巴顿吼。
瘦猴兵一咬牙,低吼着压下操控杆。“滋嘎嘎嘎——!!!” 一阵能让人天灵盖飞走的噪音炸开!坚硬的混凝土在钻头高频震荡和合金尖齿的撕咬下,跟烂木头似的崩裂、粉碎,粉尘碎渣喷泉一样往外滋!
才几秒钟,一个十几厘米深的洞就出来了。士兵停下,大口喘气,胳膊还在不受控地抖,但盯着那个洞,眼里冒出点异样的光——那是搞破坏带来的、原始又冰冷的兴奋。巴顿咧嘴一笑,大白牙瘆人:
“咋样,小耗子?这震动,能给你骨头做免费按摩!习惯它!爱上它!以后这就是你们啃女娲地基的bGm(背景音乐)!”
马克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目光扫向右翼队列:“第二组!”
同样的流程,深灰盒子打开,里面的徽章图案截然不同:一股狂暴的、由无数锋利沙粒组成的旋风,席卷着残破的齿轮和扭曲的金属碎片。
下方刻着:“沙尘”。
“沙尘?” 这次队列里的嘀咕带着点跃跃欲试。
“‘沙尘’!到老子这儿来!” 一个高瘦精悍、眼神像刀子、名叫雷克的上尉大步上前,声音像砂砾摩擦,
“我们不是耗子!我们是荒漠上的鬼影!沙暴!” 他一挥手,几辆改装得面目全非、覆盖着厚重沙色伪装网的沙地突击车被开了上来,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顶的速射炮和火箭巢闪着寒光。
“看见没?‘沙蝎’!快!狠!打完就跑!我们的活儿,是刮女娲的‘肉’!偷袭补给线!骚扰巡逻队!打了就跑,让她们连我们的尾气都吃不着!” 雷克跳上一辆车顶,拍着冰冷的装甲,
“记住!我们不是铁砧,我们是砸向她们后脑勺的板砖!要的就是乱!要的就是疼!”
“沙尘”队员们看着那旋风徽章,再听着引擎的咆哮,眼神里的茫然迅速被一种野性的躁动取代。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马克的目光最后落在中央队列,最沉稳厚重的那一群:“第三组!”
盒子打开,徽章图案是一块布满撞击凹痕和裂纹、却巍然不动的巨大灰黑色岩石,下方刻着:“磐石”。
“磐石!” 一个身形魁梧如山、脸上带着旧伤疤、名叫布洛克的老兵士官长,声音如同岩石碰撞,走到队列前。他没有挥手展示装备,只是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训练场边缘那些刚刚加固完成的防御掩体和重机枪位。
“看到那些了吗?那就是我们的阵地!我们的家!‘磐石’的活儿,简单!站着!扛着!用你们的身体、钢铁和子弹,把女娲的爪子、牙齿,全他妈给我崩碎在防线外面!一步不退!” 布洛克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
“耗子钻地,沙暴刮肉,我们?就是那块砸不烂、啃不动的石头!给老子钉死在这里!”
“磐石”队员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挺直了脊梁,眼神里是沉甸甸的、如同岩石般的决心。没有花哨的装备展示,但那份厚重感,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力。
马克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下方三支焕然一新的队伍——深潜地底的“鼹鼠”,席卷荒漠的“沙尘”,岿然不动的“磐石”。火焰还在他身后的铁盆里燃烧,映照着他冷硬如铁的脸庞。
“鼹鼠啃其根!沙尘乱其心!磐石碎其锋!”
马克的声音如同熔炉最后的锻打,响彻死寂的训练场,
“你们,就是‘熔炉’锻造的利刃!生存的法则只有一个——要么撕碎敌人,要么被熔炉重炼!解散!各队带开训练!”
士兵们轰然应诺,声音汇聚成一股压抑已久的洪流。他们不再是散落的矿石,而是被投入熔炉、淬火重锻的利刃。
新兵李响摸了摸胸前冰冷的“磐石”徽章,深吸了一口带着灰烬和柴油味的空气。
老兵“刀疤”赵刚,脸上那道疤在暮色中微微抽动,他最后看了一眼铁盆里最后一点挣扎的火苗,转身,大步走向属于“鼹鼠”的钻机轰鸣。
在这片被焚烧过的土地上,新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