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李达康家的门铃突然响起。正在泡脚的欧阳倩吓得一哆嗦，洗脚水溅了一地。
\"谁啊这大半夜的？\"她扯着嗓子问，手指已经摸上了门后的扫把。
\"是我，易学习。\"
李达康从书房探出头来，听到来人是易学习后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看见易学习站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老易？这么晚...\"
\"进去说。\"易学习闪身进门，塑料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欧阳倩瞥了一眼，隐约看见里面露出一角报纸包着的方块状物体。
书房门一关，易学习直接把塑料袋倒扣在书桌上。\"哗啦\"一声，十几捆用报纸包着的百元大钞摊了一桌。
\"你疯了？\"李达康一把按住报纸包，\"哪来这么多现金？\"
\"我家存折取的。\"易学习扯松领带，\"我五万，你五万，给大陆当本钱。\"
（易学习把自家存折取空，还借了十几家亲戚的这才凑够这五万块钱……）
厨房传来\"咣当\"一声——正要给易学习倒茶的欧阳倩，手中的搪瓷杯掉在了地上。她顾不上收拾，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老易你开什么玩笑？五万？我们家哪来五万？\"
李达康的喉结动了动。书桌上的台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欧阳倩张牙舞爪的影子正好笼罩着那堆钱。
\"小倩，\"李达康声音发干，\"咱家存折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存折？\"欧阳倩尖声打断，\"我们家的钱不是早就给你弟买房用了吗？\"
她转向易学习，手指戳着桌面报纸上\"反腐倡廉\"的标题，\"易书记，我们家真揭不开锅了！达康他连件像样的衬衫都舍不得买！\"
易学习没说话，只是默默解开一捆钱。新钞特有的油墨味在书房里弥漫开来，百元大钞上毛主席的微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大陆他...\"易学习突然哽了一下，\"他闺女才读初中...\"
（这时候很多国有事业单位，工厂，企业改革。虽说公务员也发不出工资，但下岗没了工作等同于等死！）
书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李达康看见易学习的手在发抖——这个在常委会上拍桌子骂娘都面不改色的硬汉，此刻眼眶通红。
“我出三万。”李达康突然说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欧阳倩闻言，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李达康！你……”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李达康却像完全没有听到妻子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书房抽屉底层有个铁盒。”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欧阳倩身上，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欧阳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当然知道那个铁盒意味着什么。那里面装着他们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择校费，是他们准备把女儿送到京州去读书的重要资金。
“你混蛋！”欧阳倩终于忍不住，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她怒不可遏地抓起一捆钱，狠狠地砸向李达康的胸口。
随着她的动作，那捆钱像天女散花一样散落一地，有几张甚至飘到了暖气片下面。
易学习见状，连忙弯腰去捡那些掉落的钞票。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他的后脑勺的白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李达康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易学习，突然发现这个一直以来和他并肩作战的搭档，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老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