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一只雄虫会让生活变得截然不同。
他的性格和艾科很像,又有点区别,同是咋咋呼呼,有些叛逆,但是比起艾科的粗糙大意,靳烛幽会细心很多。
安德森刚收养他的时候,小雄虫拉长身体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回头朝他懒洋洋地笑着:“上将,我都过了成熟期了,还登记我是小雄崽吗?”
安德森倚在墙边,他不是很适应家里多出来一只虫,纠正靳烛幽道:“不是小雄崽,而是雄子,我是阁下的雌父。”
靳烛幽撑着额头睁大眼睛,偏要反驳:“您才不是,小时候有虫带我去见过我雌父。”
安德森哑口无言。
靳烛幽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晶矿花来,这种花只产自边际星,当地地貌能使得蓝矿石小簇凝结在一起,凝结成一朵花的形状。
这只雄虫能在这里拿出来,就说明他偷摸运了一路。
靳烛幽的眼睛在花后面,却比花还要闪烁:“不过还是谢谢您收养我,送您花。”
安德森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但又想到这位雄子并没有恶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意义这么纯粹的花。
他伸出手去,在触碰到时,这朵花延伸出来的“花枝”却缩了回去,转而伸出了一个铁环,转一转铁环,还能根据手指粗细调整环宽。
安德森戴在手上看了一会,摘下来的时候又变成了细长的花枝。
“这是我做的小机关,上将。”靳烛幽笑眯眯的,这只雄虫不会突然狂躁地发火,也不会在得知自己的A级特权身份后就沾沾自喜,反而费尽心思,用晶矿石为他做了一朵美丽的花。
他或许是不一样的,安德森想,不知怎的,心里努力压抑的戾气就减缓了许多。
“很……好看。”
他还担心自己的外貌会吓到小雄虫,于是减少了回家的频率,也因此能注意到这栋冷冰冰的军部配房的陈设变化。
原本简单到随处躺下都难被磕碰到的家,布置的家具逐渐多了起来。
一日安德森穿着深灰的军服回家,劳累了一天,在看向鞋柜时,他不由得愣了愣,穿惯了的褪色旧拖鞋摆放的位置换成了一双白色绒毛拖鞋。
“上将。”靳烛幽从卧室里出来,眨了眨眼睛试探地看向他,“用您的光脑购买雄虫生活用具的时候从收藏里看到了……那双拖鞋有点旧了,如果想穿,也可以从仓库里拿出来。”
“不用,就这双吧。”安德森脱下军靴,脚下的触感软绵绵的,比从前平实单薄的感觉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小雄虫笑起来比小心翼翼的时候更好看。
冷脸的军雌,一身深灰衣服干净利落,唯独脚上踩着一双毛茸茸的雪白拖鞋,将他凌厉的气势削弱了三分,变得呆板笨拙,可爱起来。
小雄虫笑得又太夸张了,勾得上将疑惑地歪了歪头。
第二天雄虫还没起床,安德森出门前犹豫了一下,预定了一个中午送达的小蛋糕。
等到回来时,靳烛幽还和以前一样笑盈盈地躺在沙发上,安德森原本有些紧张的心就不自觉软化了。
这只虫不知道往智能虫系统中输入了什么程序,做出来的饭菜也越来越好吃,原本饿了才知道吃营养剂果腹的上将,现在每天回来都能见到暖色灯光和一碗热腾腾的咕噜肉浓汤。
安德森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家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一个他按例回来睡一觉的地方,变成了他想起来就想快点结束工作,赶回去看看的地方。
有时候执勤路过,他远远看着那盏灯,都会不自觉地感到放松。
雄虫走上前来,忽然给了他一个拥抱,上将从工作中带出来的警惕和冷漠就被浸没在冒着热气的泡泡浴里,触角都差点从头发里窜出来。
“我……有点累。”不善言辞的上将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今天副官瓦伦汀·坎贝尔因匹配休假,事务积压下来,上面的虫显然在打压平民虫晋升通道,他身为第一只平民上将,既要给第一军开会安抚虫心,又要想办法梳理平民军雌晋升途径,忙到雄虫都睡眼惺忪了才回来。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这句话太像推拒了,推拒一只反复为他热好饭菜的虫,一只支撑着等他到现在的虫,安德森这时候才隐隐感觉自己长时间的防备心已经使他没法正常地表达。
但是抱着他的虫没有生气或懊丧,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了啊我们的上将,来喝一碗汤,再去泡泡澡,变成一只小虫崽休息一下吧。”
安德森觉得有些羞耻,犹豫了半天申明:“我不是虫崽……”
他只是觉得他那么大的虫把自己当虫崽有装嫩的嫌疑。
“那就变成一只普通虫吧,上将所守护的那些普通虫。”靳烛幽伸手揉了揉这只较真的雌虫的脸。
他确实在被守护着。
被一只体型和力量都弱于他的雄虫。
原来休息一下是喝口汤,泡泡澡就能解决的。
安德森想,这么多年好像没虫告诉他要这样做。
雌父没有教他。
他只会吃几副营养剂,冲个冷水澡,然后躺着尝试睡着来消解疲劳,他一直都很累很累,像是拖着一副沉重的身体走了很久。
安德森卸下一些力气,低头靠在了小雄虫的肩膀上。
他开始还很难忽略雄虫和艾科的联系,但现在他竟然有些排斥将二者关联到一起。
安德森为他的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感到后悔和罪恶。
他有时甚至会希望靳烛幽是他的雄子,这样安德森和雄虫或许会有更深层和自然的关系,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在雄虫被匹配后,这间房屋重新变得冷冰冰的。
雄虫会经常回来看看,他们可以就这样躺在温暖的泛黄的暖灯下,偶尔聊聊天,靳烛幽的脑子里总是有新奇的念头,也不介意他生硬的回复。
从前有个童话,一只雄虫王子被异兽头领抓去,每天都被迫讲一个故事。
安德森想,如果他被抓走了,他和小雄虫的每一天都可以是一个故事。
比他遇见雄虫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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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软弱了,安德森想,他因为再次见到雄虫,又被蛊惑到将骨头都泡胀的暖意中去了。
方才他想起从前在执勤路过时看向那盏留灯的窗时的一刻,不知怎的就卸下所有力气。
或许因为曾经这只虫给他带来过这般风景,又或许是因为明白自己不会再看到。
他必须要再度适应不再亮起的窗户,以及没有一只虫在沙发上等待的冰冷的房子。
安德森张开翅翼,他深呼吸,握紧手里的微缩弹,在斑纹豹扑上来前塞到了他的嘴里。
手掌被獠牙划破的刹那,安德森清醒了过来。
回不去了。
虫不应该沉浸在过往的残梦里。
微缩弹在斑纹豹腹部炸开,破开一个血洞,当场就咽了气。
“等到回去之后,你去军部临时安置区住吧,那里的设施更适合雄虫。”安德森忽然回头对靳烛幽道。
靳烛幽愣了一下,他只是垂了眸,低声笑了笑算是答应,倒是ooi先惨嚎起来。
又又又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