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神宫的\"黑雪\"下了三天三夜。
当第四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
这座曾经在北境矗立了三万年的冰雪圣地已经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了。
没有留下 一片完整的瓦砾。
只有那满地的栩栩如生的脸上还定格着无尽恐惧和悔恨的\"人雕\"。
和那插在主峰之巅那尊最大的\"冰皇\"冰雕之上的 一杆黑色的迎风招展的旗帜。
旗帜上用最鲜红的 神血写着两个张狂的大字。
\"深渊\"。
这个消息像一场比十年前还要猛烈百倍的超级瘟疫。
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再次传遍了整个中州。
所有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曾经的\"赌徒\"们。
在看到那由记忆水晶拓印下来的那如同地狱般的冰雕雪原的惨状时。
全都疯了。
\"他回来了！那个魔鬼他回来了！！\"
\"十年！他竟然真的隐忍了十年！！\"
\"雪神宫......那可是有圣境巅峰的冰皇坐镇的北境第一大派啊！竟然......竟然一夜之间就......\"
\"快！快跑！离开中州！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恐惧。
比十年前还要强烈十倍的恐慌像野火一样在每一个曾经与夜宸有过\"节\"的宗门和世家之中疯狂蔓延。
他们再也 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了。
他们开始变卖家产拖家带口像一群惊弓之鸟疯狂地想要逃离中州这片是非之地。
一时间整个中州都乱了。
而始作俑者夜宸却早已带着琴魔悄然返回了三界渡口那家最热闹的红尘客栈。
他依旧坐在顶楼那间专属的雅间里。
悠闲地喝着小酒听着楼下那些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讲述着他自己的\"英雄事迹\"。
\"话说那深渊之主夜魔神闭关十年神功大成！他自九幽而出一步便踏上了雪神宫的山门......\"
\"只见他对那漫天神佛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瞬间天地变色黑雪漫天！那号称'北境之皇'的冰皇连一招都没接住就被冻成了一座万年的冰雕......\"
夜宸听着忍不住笑了。
\"你看\"他对坐在对面的红尘说道\"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总是比现实要精彩得多。\"
\"那可不。\"红尘摇着他的孔雀毛扇子笑得比谁都开心\"我已经让人把这些'评书'都刻录下来了。准备加印个几百万份销往诸天万界。\"
\"我跟你说这玩意儿现在可是硬通货。比任何天材地宝都好卖。\"
他的脸上是商人看到了巨大商机时那种毫不掩饰的兴奋。
\"对了\"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你猜天庭现在是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夜宸给自己倒了杯酒淡淡道\"肯定是又气得跳脚。然后再发几道不痛不痒的通缉令呗。\"
\"不不不。\"红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这次可猜错了。\"
\"哦？\"
\"天庭这次非但没有跳脚。\"红尘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他们反而表现得异常的'平静'。\"
\"平静？\"
\"对平静得可怕。\"红尘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就在雪神宫覆灭的消息传回九天之后。天庭那位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央天帝亲自下达了一道法旨。\"
\"法旨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八个字。\"
\"'静观其变严守天门'。\"
夜宸闻言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
天庭那帮高高在上的早已被骄傲和自负冲昏了头脑的老家伙里。
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物。
静观其变？
严守天门？
这等于是彻底放弃了 对下界的所有掌控。
彻底当起了一个谁也不惹的缩头乌龟。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这代表着对方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
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准备集中所有的力量来跟他打一场最持久也最残酷的\"消耗战\"。
\"看来我还是有点小看他们了。\"夜宸喃喃自语。
\"何止是小看。\"红尘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他们不仅当了缩头乌龟。\"
\"他们还玩了一招更毒的。\"
\"就在刚才。天庭通过'天道法镜'向全宇宙颁布了一道新的'神谕'。\"
\"神谕的内容是谴责。\"
\"他们用最严厉的措辞强烈谴责了你在雪神宫那惨无人道的屠杀行径。\"
\"说你是万古未有的大魔头。是整个宇宙所有爱好和平的生灵的共同 的敌人。\"
\"这没什么稀奇的。\"夜宸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们不这么说才叫奇怪。\"
\"重点在后面。\"红尘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们在谴责完你之后。又话锋一转。\"
\"开始谴责他们自己。\"
\"什么？！\"这一次夜宸是真的愣住了。
\"没错。\"红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们说之所以会让你这个魔头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他们天庭内部出现了'叛徒'。\"
\"他们说是因为帝释天和天枢府这些已经被你杀掉的'害群之马'他们为了 一己私欲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他们甚至 还列举了帝释天和赵无垢的'十大罪状'。\"
\"说他们不仅玩忽职守更是与你这个'魔头'暗中勾结试图颠覆天庭的统治。\"
\"最后天庭那位中央天帝还代表整个天庭向全宇宙所有在这次动乱中受到伤害的无辜宗门和修士表示了最沉痛的哀悼和最深刻的歉意。\"
\"并且宣布。\"
\"为了弥补他们的过失天庭将开放'天宝阁'的部分宝库。对所有受到损失的势力进行高额的'补偿'。\"
\"噗——\"
夜宸一口酒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红尘脸上是活了两辈子都没出现过的精彩的表情。
他想过天庭会愤怒会恐惧会龟缩。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
天庭竟然会玩出这么一手骚操作！
这他妈的哪里是神谕？
这分明是一场最顶级的\"甩锅\"大会啊！
他们竟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和那些已经被他杀死的倒霉蛋的身上！
然后他们自己摇身一变。
从一个无能的腐朽的统治者。
变成了一个深明大义知错能改甚至还自掏腰包安抚\"受害者\"的\"青天大老爷\"？！
贼喊捉贼！
倒打一耙！
这手腕！
这脸皮！
简直绝了！
\"怎么样？夜兄？\"红尘看着他那难得一见的吃瘪的表情苦笑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说他们玩得更毒了吧？\"
\"他们这一招看似是在自断臂膀自污名声。\"
\"但实际上却是一招绝户计！\"
\"他们不仅瞬间就瓦解了你之前好不容易才营造起来的'天庭无道天下皆反'的大势。\"
\"还顺便用一点小恩小惠重新收买了那些本该对他们离心离德的中小势力的人心。\"
\"最狠的是......\"
红尘叹了口气。
\"他们把你彻底孤立了。\"
\"现在在全天下人眼里你不再是那个挑战强权的'悲情英雄'。\"
\"你就是一个和天庭的'叛徒'勾结祸乱天下的彻头彻尾的......\"
\"大反派。\"
\"而他们天庭才是那个拨乱反正维护正义的......\"
\"受害者。\"
密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宸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起酒杯将里面那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
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
他才重新睁开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所有的惊讶和意外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平静。
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的笑意。
\"有意思。\"
\"真他妈的有意思。\"
\"看来天庭那帮只会打打杀杀的老家伙里终于出了一个会用脑子下棋的人了。\"
\"这样才好玩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三界渡口。
眼中闪烁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他不是想跟我玩'人心'吗？\"
\"他不是想把我塑造成一个孤家寡人的'大反派'吗？\"
\"好啊。\"
\"那我就顺着他的剧本演下去。\"
\"我就当一次这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我倒要看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如同魔鬼般冰冷而又残忍的弧度。
\"......是他那用'利益'和'谎言'收买来的人心更硬。\"
\"还是我这把专门用来收割人命的刀......\"
\"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