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男声稳重深沉，语调迟缓，音韵悠长。
“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又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谋事在人……”
她来到砖砌的灰墙旁，走到窗前，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向里看去。
视线刚往里探，她一眼就看到了最角落那张熟悉的侧颜。此时的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些异样，不经意朝窗边投去一瞥，不想当场愣神。
“周合！”
她站在外面十分欣喜地喊了一声，引得所有人朝她投去目光。
“那是谁啊？”坐在杨家欣前面的人好奇问道。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里面竟有着不止一张熟悉面孔，周合前面坐着杨家欣，楚歆则坐在周合左侧。再扫过后排，惊喜发现李岁就坐在楚歆旁边靠后窗的位置，也是离自己最近的一个。
故人再见，无一不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喂，周合，找你的，你确定不出去看看吗？”楚歆前面那人转过头对周合笑嘻嘻道。
“你怎么会来？”李岁小声问道，可以看出她其实更多的是高兴，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安静，孩子们。”上面的夫子出言道，堂内的气氛才稍有缓和。
这时楚歆转头看看周合，他没说话，把目光又聚回到书本，一脸的严肃专注。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不要分心，专心上课。”须发皆白的老夫子提醒道。
自打幽紫站那不走之后，课堂氛围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个个时不时转头看向窗外，幽紫也颇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看，唯有坐在中间第一排位置的那位少年始终身形挺立，目不旁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了，夫子合上书本缓缓离开课堂，来到她身边。
众人此时也是立刻出门去看热闹。
之前打趣周合的少年又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人家在外面等你好半天了，你还不赶快出去看看吗？”
周合终于开口了：“反正不是等你，管得真多。”说着他还在慢腾腾地收拾书案。
外头，楚歆李岁他们也围在一边。
这位夫子名刘付，由司家请来为仙门后生讲学。
他面容和蔼地走向幽紫，亲切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有一颗好学之心，求道并非无门，然我这里所有学生皆为预先指定，中途再添不是我能做决定的。”看着她逐渐紧张疑惑，便继续道：“不知你能否接受旁听？”
“我接受，我愿意！”这个结果她已经很知足了，总比直接被赶出来灰溜溜回宫的好，再加上这里还有这么多熟人，站着坐着，里面还是外面，她已经不在乎了。
李岁这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臂，笑容明媚，道：“真的吗？你也要来同我们一起听学了？”
对方突然挽住自己的手，她还有些不习惯了，愣愣地点头。
“门神刚走，又来一个窗神，哈哈哈哈哈！”又是他，出来就哈哈笑个不停。
“他是谁？”幽紫问道。
李岁低声道：“他叫游天肃，你少理他就是了。”
这时，走上来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年，左眼眼尾有黑痣一颗，名字叫乌蒙，对准备离开的刘付道：“夫子，我们都是名单上早拟定的学员，是白鹤书院名副其实的学生，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您怎么能让她旁听呢？”
说话人身边站上来个蓝衣女孩，是刚刚那少年的同胞妹妹，名叫乌溦，看着也是差不多年纪，月盘脸，腮上落着星星点点几颗小雀斑，两只对称的发髻别着羽毛样式的发饰，一串晶莹的珠子垂下，颇具润泽。
乌溦附和道：“对啊，她籍籍无名，凭着一句好学，就让她旁听，那岂不是今后只要是想求学的都可以来我们白鹤书院了？这怎么能行呢？”
“实不相瞒，”刘付背过手去，语气温和向众人解释道：“在接到教学的委托前，老夫就已经答应了人家，为其讲学，我不可食言忘义啊。我已同司家家主讲明，允许添一名旁听生，这也是我到书院教学提出的唯一要求。”
“啊？”乌蒙感到不可思议，“夫子您竟然早就答应了给别人授学，还是在我们之前，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又上来一个长腰挺背的少女，箬叶脸，眉眼细柔，看着颇为可亲，正是杜睿。对方重新打量起幽紫，道：“看来你来头不小。”
幽紫满不在乎道：“上个学还要什么来头？”
“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学堂。”
“你不是要找周合吗，他就在里面，可惜你只是个旁听生，不能进去，要不我帮你把人叫出来？”游天肃还在一边鼓动，话语间隐隐感觉到他的不善。
“谁找他了。”她对他还是有几分怨气在的，嘟囔了一句就拉着李岁走了。
游天肃赶紧又跑回学堂内，见周合还在收拾，便问道：“喂，你的小叫花子相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周合一个眼神瞪过去，像是要吃人，严肃道：“你胡说什么？”
“你一天到晚的烦不烦？滚开！”沉默多时的杨家欣一把推开游天肃，独自离去。
他吃惊地看着离去的人，又看看周合，反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站一条线上去了？”
“谁跟他一道的，你闪开。”周合也猛地推开他，起身离开。
梧桐树下，两个人紧紧相依，应该说是李岁靠得太近了，幽紫对她突然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
“你能来这里实在太好了。”李岁道。
她不解，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我是魔，来这里跟你们一起求学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岁笑道：“这些不重要。”
幽紫道：“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李岁道：“我以后在这里就有伴了，我跟他们都不是很熟。”
幽紫道：“我们也不过才见几面，你觉得我们之间熟吗？”
李岁有些不知所措了，犹豫了半天道：“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和别人不一样，你带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总之，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听完，她的心被触动了一下，正视起她来，才发现对方已经比自己要高了。
“你长得好快。”她由衷发出一句感叹。
“是吗？我觉得你也跟之前有变化了。”
聊了许久，李岁说该回学堂了，两人一同前行，身后的影子比来时长了些许。
到学堂外，里面几乎人齐了，除了最中间那个位置同李岁的位置空着，其他人早到了。
幽紫再次看向角落位置，他也刚好转头同自己对视，她立刻移开视线。
这时，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正是游天肃，抢在刘付之前踏入学堂。后面的刘付并没有说什么，叫他们翻开书本，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