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破和魋乌被对方一语点醒,不约而同露出了大悟神色,可之后又多了几分犹豫与狐疑。
“可是殿下交代过,对待萱人,宁全杀之。”魋乌纠结挠头道。
主簿紧接道:“也没说让他们活下去。先用过后杀之,也不算违令。”
魋乌和诡破默契对视,之后接受了他的提议。
“那就有劳主簿了。”诡破有模有样朝他作了一礼,其意义不言而喻。
魋乌道:“你回去后跟红焰兄弟说一声,他会帮我们的忙。”
主簿不住点头应着,道:“请二位将军一切放宽心,卑职定会将话语成功转达,如若事情败露,责任由我揽下,绝不会连累将军。”
而在另一边,冷风呼呼刮过雪山,带来入骨的寒意。
堆积成小山高的草垛被从里面探出的手推倒,狭窄的洞窟显现在日光下,扬起的灰尘和着光线在飞舞。
男人身上的衣物早已落了一层灰土,像是怎么也拂不干净,使得原本鲜艳的针织图案暗淡了许多。
“我带他们出去牧羊,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出来。”
女人搂着还在熟睡的孩子,轻轻点头。
他的身影在洞口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之后,她眼睁睁看着男人把刚推倒的草垛重新一叠叠堆起,堆到再也看不见那张沧桑的脸庞,唯余几丝光线从草叶缝隙透入。
经手下主簿汇报完后方事宜,幽紫接着再把诡破召回,着重于神树周围的建筑事项。
这日,她召集数众,共同见证紫元神树拔地而出的那刻。
最先,她将手掌抚在焦黑的地面,瞬间,数以万计的紫丝从掌中生出,蔓延至四方。
接着,地动山摇,万众期待的一幕出现了。
地上突然冒出个紫色小尖,藏在焦土堆中几乎看不见,荧荧光亮的包裹下终于冒芽生根,迅速向上攀升,起初有手指粗细,后又长到三人合抱的树干一般粗壮,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它还在长,枝条疯狂抽出,芽孢更是多到数不清,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为茂密饱满的紫叶,风一吹,树叶翩翩欲随风而去,底下的光影轮番变化着,此情此景让人觉得是场梦幻也不为过。
围观众魔开始躁动,被迫离开原位。
原来是神树树根拱起,明晃晃地凸出于地面,盘根错节,场面尤为壮观。
与之而来的是无数奇异花草破土而出,各种色彩的互织掩盖了原本黑黢黢的土地,对于魔来说,这无疑是真正意义上该属于他们居住的地方。
在众军士的炽热注视下,她移开抚在树干上的手,转过身,面朝他们。
此时她的脸上布满紫深的图腾,杂乱,可怖,犹如一条条长虫趴在上面。不止是脸,脖子,手,耳背无一幸免,可想而知在重重衣物包裹下的身躯又是何种模样。
“这是神尊为我们留下,赖以生存的神树,今天,我幽紫就带你们来取。”
说完,她勾起嘴角,左手五指深深扎入树皮,把周围众魔看得一愣。
接着,她的手伸进去半掌深,随后猛地一撕拉,大块树皮连着上面粘连密密麻麻的紫丝被扯下,数不清的紫色丝线喷薄而出,这一刻恍若大坝泄洪,浓郁的魔气源源不断地在灌溉脚下这片土地。
“这本来就属于我们,我们不过是自取自用,今后,也都尽情享用吧!”幽紫道。
焚深看得心一惊,几度欲言又止,他的担忧同身后魔军欣喜若狂相比显得太违和。
说完这些,面前的魔喜色难掩,但其中也不乏暗自忧伤之徒。
魔界四地的神树千年就衰竭了,眼前又能支撑他们活多久呢?
幽紫话锋一转,对众魔道:“不用怕,我们都是神尊的子民,是神民,人间的道管不了我们。”
她又开始激动了,道:“我们来自天上魔域,一个小小的天道就想把我们百万魔众扼杀在岁月长流中,天道想要我们死,我们偏要活,寻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我们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做?我们有能力,我们不服输,现在就能挖一条生路出来,以后带你们回归魔界!”
“就算有天道压制,那又如何?无非就是生前五雷轰顶,死后挫骨扬灰,生前本就逃不过,死后更是管不了,我不曾怕过,什么天道,不过事在人为,事在我为!”
群魔的激愤被掀起,他们异口同声地开始大声附和。
她吩咐下边把神树的叶子都给拔下,留存待以后有大用。
“神叶都拔了,这,这怎么行……”士兵畏畏缩缩不敢遵令。
“行不行也不是你我说了算,不管是我们拔了还是它自己掉了,反正都会长。”幽紫毫不在意道。
旁边的焚深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消息远播,天下魔群接连投奔萱北。
为此,她又下达了一道命令:征召有学识者,得面见者有赏。
“殿下此举是何意?”
“我曾经求学两次,这两次经历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才明白学习的意义。说回来,想要收拢民众光盖房子送吃的还不行,这块也得加上。这可能不是必要的,但有总比没有好,有能力做好那就尽力做好,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军官连连点头应是。
不久,魔宫“霸占”之前他们在大漠攻下的疆域,得知消息的焚深匆匆找到幽紫,说明情况。
看他一脸着急的模样,幽紫则表现出出乎意料的淡定。
她问:“他们把我们留在那儿的守军赶走了?”
焚深实话说没有。
她又问:“那就是他们把我们骨阙民众赶走了?”
“也没有。”焚深实话实说。
幽紫眉头一松,口气轻松道:“那不就没事了。”
“这怎么能算没事,原本的计划就是献出漠北神树,现在他们先占了,我们双手奉上跟他们主动强占大有区别,如今神树在他们手里,我们到时候回宫拿什么作筹码与他们和谈?”
幽紫问他:“谁说神树现在就成他们的了?一来我们的守军在,二来神树是我们骨阙先打下来的,先到先得,只不过如今主力转移,他们这个时候钻空子占便宜,但好在我们在那儿设下的部署没变,他们急着往漠北塞民众,其实不就是在向我们示好,想融入我们骨阙吗?你想想是不是?”
焚深经她这么一点拨,也觉得有点道理。
“别想太多,再说了,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我在长老殿那边也有人,回去后长老也会帮我们说话,你就别操太多心了,漠北那块还是归你管。”
焚深想想也是,于是退下了。
掩藏的洞窟前,里面的人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不免觉得奇怪,加上许久未进食,怀里的孩子饿得昏昏沉沉,她做下决心推开草垛,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无比。
几日前出去牧羊的男人这时衣衫不整,疯疯癫癫地在草地上扑咬,貌似在跟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见女人出洞,他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手脚并用就要朝她扑去。
“小心!”
突然窜出来几个较为强壮的男子拖住发疯的人,这才没让悲剧发生。
三位壮士费了半天劲成功将人制服。
“他怎么了……”女人眼中满是心疼,连忙靠近就要伸手去碰地上的人,被另三人厉声喝止。
“他疯了,也可能是着魔,总之不知道魔族搞了什么东西,两天前去山下放羊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全都疯了,连羊群也疯魔了,现在正四处蹿,我们正在四处寻找,要是被魔族发现这里还有人,来一次大扫荡,都会没命的。”
女人通红的鼻尖一颤一颤,用手捂住嘴,难受道:“那他会好吗?”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谁也回答不上,也不想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他现在谁也不认识,见人就咬,应该没救了,所以我们打算现在就了结他。”
她的表情顿时僵住,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捂嘴的手慢慢往上移,遮住了双眼,露出一张怎么也合不上的嘴。
“不……不啊……啊啊……”
“哇——哇——”
与此同时,洞窟中饿醒的小孩发现母亲不在了也开始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