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殿,虿魇和焚深分两侧站立,申长老得戌长老及众力保才免罪,接替寅长老的职务重登大殿。
殿外,幽紫如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想要进殿,被殿卫拦下。
“尊上有令,朝议中任何人入殿都需回禀,容我等进殿请示,尊上许可方准入殿。”
得到许可后,拦她的殿卫终于撤开。
入了殿,在幽然冰冷的注视下,幽紫开门即见山:“我要成亲。”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所有人表情如出一辙,空气仿佛凝固了,寂静得可怕。
焚深眼睛瞪得滚圆,那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愕,看着刚刚开口的人几次欲言又止。
她早猜到众人会是这种反应,于是又说:“他叫周合,是这届仙试魁首,人中翘楚,之前我在这里提到过的。”
幽然的面色貌似更加冷峻了。
尽管申长老不断在上面给她使眼色,她仍旧视若无睹。
焚深听完她的话第一时间看向幽然,又回头看幽紫,两边张望,哭笑不得,表情复杂得很。
幽紫全然不顾其他人是何反应,只静静地等待着他发话。
“来人。”幽然终于开口了,眼里射出要杀人的光来,道:“将公主幽禁寝殿,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幽紫见他这么生气,趁那些人还没近身她赶紧问了个为什么。
幽然怒不可遏,申长老知道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叹了口气。
虿魇在一旁默默看戏,饶有趣味。
“把她带下去!”
在左右的“协同”下,幽紫心中万分不甘但也只能照做。
冷寂的寝殿之中,空无一人。
她来回踱步,此刻心中只剩迷茫。
不多时,马上有人来报申长老在前殿请见。
两人时隔多日再见面,一个焦急不已,一个无奈叹气。
“成个亲而已怎么那么生气?”幽紫抱怨道。
“殿下你这次是犯下大错了。”申老道。
在她不解的注视下,申老缓缓道出缘由:“当年碧荒魔尊带回来的女子也是众仙门决出来的魁首,殿下你这总该明白了吧。”
她原本灵动的眼眸在此刻变得呆滞,直木木地盯着前方,脑海里有千百思绪翻织,最后恢复了些许光亮,坚定道:“不关魁首不魁首的事,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我没想过这些,我喜欢的只是周合,就只是周合。”
对方重重叹了口气,劝道:“殿下你还年轻,人魔如何能共处?去向尊上请罪吧,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申长老走后,她深思熟虑一番,最终决定去找他再谈谈。
墙边的紫火燃得正旺,空旷的殿内众人皆屏息凝声。
幽然静静地看着底下,跪在毛茸茸的毯子上的幽紫。
“我请离开紫殿,回不死穴再行幽闭。”
幽然哼了一声,不知是笑是讽,道:“你还挺会挑地方。”
“来人,带她下去。”
冬日,溯城罕见地飘起小雪,薄薄一片沾在地面马上消融不见,落在屋外的大水缸中只留下圈圈涟漪。
丫鬟仆人聚在屋檐下看雪落,哈着气然后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都在比谁手上接的多,谁接的雪花大。
暖阁之中,软榻之上,李岁腰枕银丝绣幽兰靠枕,手里捧着一卷书,袅袅青烟绕在周身,翻页声为宁静的空间又增添了几分雅意。
忽而有人来报,说家主这几天想把城中梨梦园的班子请来,故而来问她喜欢什么。
李岁转头望向窗外,抚上自己的九子螭纹珠串,细细摩挲。
账房的门紧闭着,阻挡了外面的严寒。
木质的门框和门扇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有些斑驳,窗户上糊着白色的纸,雪花透过纸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缀成小小的白色斑点。
沈账房一边对照账本,一边拨动算珠,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账房中回荡,
周致走出账房,叫来陈伯。
“他还在外面?”
陈伯望向院墙外,回道:“二公子在猎场同人射猎,应该快回来了。”
周致的面色没有太多变化,已经习以为常了。
地面落了雨雪显得有些清润,院墙也无法阻挡凛冽的寒风,任由冰冷的气息肆意蔓延。
一个红似枫叶的人影穿过走廊,行至中庭被人叫住了。
“二公子。”
周合回头,陈伯连忙走了上来。
陈伯好声道:“大公子有时也是意气用事,二公子别太放心上。”
周合只听了前半句就知道后面他要说什么,于是敷衍了一句就准备走,对方依旧紧跟其后。
“二公子在灵山修行不容易,我们知道,可是在这六年主君又何尝容易过?”
周合不语,保持着之前漫不经心的步履前行。
陈伯见他还愿意听他讲,于是继续道:“六年里,主君为了家中生意四处奔波,收祖业,置田产,有的还告上了县衙,有次主君连着两年未归家,就算是回来也是匆匆忙忙,没待两天又走了,现如今好不容易都回来了,二公子以后还是少惹家主生气,兄弟和睦也是先夫人的临终之托,老是这样下去弄得整个家不像家,如何能使家门兴旺啊。”
因为天冷陈伯兜着双手,眉头皱得极深,眼里的忧郁却比这还要深。
周合先前的闲散气通通消失不见,转而深沉了许多。
坊楼中,数台庞然大物似的织机正在运作,织锦工们两两配合,一个坐在上层,提升经线,另一人坐在织机下,负责织纬。
里面只有机器经人手动运转的闷响,全然不闻人声。
而这时楼外人声沸沸,乌压压挤满了人。
“大事啊,就在刚刚,我们坊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人惊慌失措闯了进来,打搅到里面一众正在织布的巧工。
几个女人不紧不慢回头,被吸引了去,只是仍不松手,脚下的动作依旧没停。
惊慌闯入的男人惊魂未定,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颤颤地指着门外道:“上次不是有人专点我们坊要为其做婚服吗?那是魔族公主!就在刚刚,魔族凭空出现,抬来了几个绸布捆的大箱,放下就走了。”
话一出,顿时全场的人都停下了,纷纷侧头。
“魔,魔族……”
这种怪事千年难得一遇,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跑出去看。
“别都去啊,到时候坊主又要怪我了……”男人这时候想拦也拦不住了,索性混在人群里也赶去看热闹。
许是刚刚的场面太过骇人,魔族走后周围重新又聚上了大片大片的人。
果然,在楼内他们一眼就发现多出来的几个大木箱子,迟迟没有人上去查看,她也站在原地茫然,尤为局促。
终于,两个大胆的男人走上去,解开绸布,揭起其中一个箱盖。
在众人的无比紧张与暗暗祈祷下,满箱的金石堆积,金色的部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熠熠生辉。
在场所有人无不愣住。
揭盖的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心领神会又打开了剩下的几个箱子,除了金子,还有各种颜色的玉石,形状都极不规则,看着就跟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样。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魔族果然豪横……”
接着,各式各样的惊喜声在人群中爆开,箱子周围更是围满了人。
“又来人了,又来人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惊呼,一队相同服饰的年轻男子挑着裹红布的木箱也进来了。
“两个月后我们公子将会成亲,这些都是给你们彩云坊的,你们可能用得上,公子特意嘱咐过你们不必赶工,总之不能出差子。”领头的男子道。
坊内的主事人欣然应下。
他们走后,人群的焦点再次集中到了新到的那批箱子上。
这次坊主又指派那两人一一打开。
掀去红布,揭开木盖,璀璨的光芒瞬间倾泻而出,金的灿若耀阳,银的冷若皎月。
一匝匝金丝银线使人目眩神迷。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种事说出来这世上没几个人会相信。
出了这么大的事,邻街楼铺的人都赶来看热闹,彩云坊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不禁感叹:“魔族公主还没嫁人就这么大阵仗,那成亲当天可不得围个人山人海出来。”
这时有人出来纠正道:“魔族公主成亲怎么能叫嫁人呢?那就娶亲。我听说那周合也是个大才,刚被封了将军,据说还是这届仙门比试的魁首,怎么就跟魔族成亲了,真搞不明白……”
人群中的惊叹此起彼伏,为周合感到惋惜的也不少,议论了大半天也舍不得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