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魏国大将军邢田率兵大破齿挞,歼敌六千余,驱牛羊数十万,封定北侯,其下领将皆重赏,忠勇侯路焕于大殿上求娶福顺公主,一时触怒龙颜,忠勇侯不改其口。天子斟酌再三,最终成全,此外还亲授卫安将军周合,又有杜门于红拓郡抵御齿挞敌军有功,特封其少主杜睿为护安将军,赏金银绸缎。
溯城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此起彼伏。
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人群中激起更大的喧嚣。
“大家小心后面!”
场面突然混乱,众人不解,回头望去才发现是两人于街道走马。
骏马四蹄飞扬,速度极快,人们纷纷惊慌避让,道边幡旗也被带起的风吹得晃动不已。
有人认出来了,指着前面少年的背影气愤道:“又是他周合?简直无法无天了。”
“谁是周合?”旁边的顾客好奇道。
店家瞅了一眼问话的人,道:“你不是溯城本地的吧?周家二公子周合都不知道?那是溯城第一纨绔,这里的魔王,祖业遍布湖州,偏偏太守大人还就喜欢他,这次打了胜仗回来,以后更不得了了……”
琅州,司家。
宽敞而庄重的大堂之上,司义广面色凝重地坐在高位,居高临下。
司木雨长身玉立,静静听候。
“你十五就去灵山修行,你父亲只是掌管着本家家事,这六年家里上千门徒都是我在管,整年基本都待在清太山,难得回家一趟。”
“不是二叔占着家主这个位置不下来,实在是你阅历太浅,家里门里千余人都交到你手里我实在不放心,等你以后有所成,能担大任了二叔自然把掌家权归还于你。”
“你年少入灵山,在灵山六年学的都是些道法修行,管家治事不通,司家八百年基业不仅是我们祖祖辈辈拼来的,还要靠世世代代守得住才行,倘若就这样交到你手里,要是出了差池你父亲在下面也不会安心,木雨,你可明白二叔我的一番苦心。”
司木雨颔首作揖道:“木雨明白。”
“你别太不要脸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闯了进来,此人正是司导深,司木雨的三叔。
只见司木雨对来人恭敬行礼:“三叔。”
司导深不理,直接越过他,对着上面的司义广就开始厉声质问。
“凭什么你暂代家主?我为司家付出的不比你少。外头的生意都是我在料理,家里上千门徒都是靠我苦心支撑,凭什么你就可以做家主,每天坐着发个指令,闲着没事四处串门,今天李家,明天楚家,风头全让你出了……”
司义广也急了,道:“什么叫我整天闲着没事?论付出我才是第一位,我为司家呕心沥血数十年,里外皆服,你行事粗鄙,目光又短浅,拿什么信服众人……”
司导深不甘示弱道:“别老跟我讲这套,我要是做了家主一定不比你差,可你死赖着不肯下来,独揽家门事,你以为你就能服众了吗?”
看着两位叔叔不顾左右争得面红耳赤,司木雨默默偏过头,后面的平柏略微紧张,桦锋始终冷眼旁观一切。
那日,长老亲临战场,将公主“请”回宫,以及骨阙的诸多将士也被带离回魔界。纵使他们心中再多不甘与不满,焚深别无办法,为了安抚手下将士,只能自己从骨阙大下血本,慰劳众将士。
幽元宫,幽明殿外,长阶底。
她昂起头,看向殿门,面前百余阶,好似隔云端,望不见全貌,只瞧得里头黑洞洞,暗沉沉,除此外再无所见。
她握紧手中藤蔓,向前迈步,焚深跟在身后,面带神气。
每上一阶,地上的人就颠簸一下,隼魆里外早已凉透,脸朝下,背上的血迹斑驳不堪,脖子几乎快跟身体脱节,歪歪垂垂,耷拉着。
到殿门前,守卫魔军瞧见她手上牵着的隼魆,心生寒意,立刻移回视线。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越往里走,紫光愈盛,一双双发着各色亮光的眸子慢慢朝她集中过来,在昏暗的殿内眨巴。
她停下步伐,没有抬头看座上的人,扔下藤蔓。
“叛徒隼魆我已经捉拿,请处置。”
后边的焚深仍是一脸神气,虿魇给他使眼色时还被高傲无视了。尽管这一仗打得他“损失惨重”,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攒下千年的神树滋养全拿去分给底下士兵,心里依旧肉疼,但他一向高傲,毕竟是打了胜战,最起码面子上得挂住了,不能让殿上其他人看笑话,尤其是虿魇……
幽然整个人冷得像座冰雕,缓缓开口道:“受冥火之刑三日,来人,带下去。”
黑暗里出现的几人把隼魆尸体从地上扶起,他的脖子比正常长了一倍,那颗脑袋直接下垂到了心口位置。
之后幽紫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站位,焚深也退回一侧。
“殿下此次虽说私自出兵,但捉得叛徒回宫,功过相抵,便不再追究,但下不为例。”寅长老沉稳道,他的语调平和,声音不高不低。
幽然向下不悦扫视,刀割一般的眼神最后划向焚深。
“骨阙君来去潇洒恣意,如此清闲可是孤交代的事都完成了?”幽然吐气冷飕飕的。
焚深直言还没完成。
“效率如此低下,这就是你骨阙君统领骨阙一千多年的做事态度吗?懒散懈怠,毫无长进,此番行径叫孤都难以启齿,你竟还不知所错,你若是觉得疲倦了不如早早下位,你做不到的大有人做得到!”幽然厉声道。
焚深听他训完心里气得不行,虿魇嘴唇紧闭,神色淡漠。
殿议已毕,虿魇转身发现焚深仍旧愤懑,于是来到他身旁,出言调侃道:“整日说我献媚长老殿,背后有靠山,你不也赶着跟在殿下身后吗?只可惜你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你的那些家底够填补手下的亏空吗?”
焚深被他戳中痛处,仍旧摆出不屑道:“我跟你可不同,我们捉拿叛徒可比你们光明正大多了。”
虿魇扯起嘴皮冷笑,“你们出兵长老殿不知,幽明殿不报,何来的光明正大?”
焚深边走边说:“反正迟早都要做,不管我去还是你去,早做成晚做成,是这个结果就行。”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幽明殿的水深得很,这些事你以后少掺和。”虿魇特意压低了嗓音道。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只是看着应该还没彻底消气。
寝殿内,四周空旷,角落紫火静悄悄地燃着,她枕在一张小榻上休息。
忽闻脚步声靠近,轻快明晰。
“申长老于前殿请见。”
她缓缓抬起眼皮,入目的空寂将她的思绪渐渐聚拢,神志也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