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幸存的魔加起来不到二十,且多半是曾经万魔帮那些熟悉面孔。
此时火势已经熄灭,只剩火星,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战马失去了主人,在草地上徘徊嘶鸣。
黑烟未散,焦味四处弥漫。
她手忙脚乱地为他们包扎,尽管动作不娴熟,但对于刚受齿挞铁骑踩踏过的他们而言,已经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了。
把他们都安置在营帐中后,面对众魔的沉寂,她还是艰难开口了。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可以用于疗伤之类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离开营地。
黎明的曙光刚刚洒在营地,却无法驱散那弥漫的阴霾。
原本整齐有序的营帐,如今一片狼藉,被大火烧得只剩焦黑的框架,倒塌在地,布帛碎片在风中凌乱地飞舞。
地面上血迹斑斑,混杂着凌乱的脚印和马蹄印。
武器、箭矢随意散落,死去的战马横卧在营地中央,身躯已经僵硬,骇人瞳孔还残存着临死前的惊恐。
她抱来一摞冒紫气的魔草,出现在营帐口,交到他们手上。
“光这些肯定不够,等你们伤好点了,我带你们找个魔气充沛的地方疗伤。”她有些呼吸急促,手指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众魔有的呆呆点头,有的沉默不语。
“大王。”
一个长着大白翅膀的魔掀帐而入,幽紫见到对方瞬间有了几分喜色。
“白鸟,你回来了!”
白鸟说她昨晚及时飞走躲过一劫,现在回来看大家的情况如何。
“我们……还活着。”红眼睛挤出一丝笑道。
幽紫喉间酸涩直涌,还是强力压下不适道:“之后我会带大家找地方疗伤,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得尽快离开。”
“白鸟,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明白。”白鸟道。
广袤的草原上,众魔相互搀扶,艰难地前行着。
“大家再忍忍,出了这片草地,就到魏国边境了,那里有我们治伤的地方,很快大家就会没事的。”
幽紫一路上不断用此类话激励他们前行,可心理仍旧战胜不了身体上的伤痛折磨,已经有两三个要支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欲昏欲睡,提不起力气。
“大王,您说的那片山我打探过了,山下附近皆有大批魏国兵士巡守,他们人多严密,为避免对面起疑我并未靠近,我们想要趁其不备入山怕是不行。”白鸟道。
她回看身后体力难支的残部,仔细想了想,对他们道:“我魔族同魏国近年来并无冲突,到时候我去跟他们协商,让巡山的兵士通融通融,放我们进去。”
白鸟似乎并不赞同,不置可否。
接着,她用着近乎商量的语气又道:“你们觉得如何?”
场面沉默片刻后,猫耳朵率先打破寂静,挤出笑容道:“我们都听大王的。”
她先是独自往山脚过去,远远地就发现对面军士朝自己打警告手势。
“此处乃是禁地,闲杂人员不得靠近,快走吧!”
这条路行不通,她只能另寻办法。
在出发前,她把跟着她的魔都变换成普通人的模样。
不远处就是魏国边城,红拓。
他们终于来到高耸的城楼下,此时城门突然关上,大概是一下突然见到这么多奇装异服的人心中怀疑,于是幽紫令身后魔群暂且停在原地,她上前同他们交涉。
“我们不入城,只是想往东面去,你们在那儿驻军,我们行路受阻,所以想让诸位将军通融通融,放我们过去。”幽紫道。
上面的人又开始私语,很快他们就不再交谈,之前开口的男人向下俯视,并不说话。
正当她疑惑时,城墙上多出了一排整齐的人头,从衣领着装看并不是守城的士兵,却是统一服饰,看着有些眼熟。
而当杜睿的脸出现在城墙之上时,幽紫心里隐隐能感觉到不妙。
“你们苦心易容,编造谎话,幸而这里还有能看清你们真正面目的人,就断然不会让你们得逞。”杜睿只是粗略将他们扫视,就已看清他们的本相。
伪装被拆穿,幽紫仍不愿放弃,说:“我们是远道来此寻亲的魔,在城外西南方向的山林有我们的亲朋同族,你们在那儿设下重防,我们并不知其中原因,只是想借道,还望各位行个方便,让我们入山,入山后我们一定会带他们原道返还,绝不伤损你们分毫。”她抬头高声喊道。
这个理由既掩饰了自己,也让对面能够放心,她以为魏军极大可能会应下请求,毕竟只是让自己这支不过二十数的魔族小队入山,还能把他们认为的潜在隐患带走,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们受伤严重,幽紫不想再大动干戈,以一种和平的方式入山于眼下当然最好。就算对面到最后出尔反尔,那大概也会趁着自己找到她所编造的魔族同胞再一网打尽,在此前完全可以带他们把伤情疗愈,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只要能上山,找到神树所在地,事情就已经成功大半。
只见城墙上的几名军士匆匆交流,他们在底下听不见声音,只瞧见上面一通指点。
“你们魔族要闯我阚山?”
幽紫高声道:“说了我们只是想寻亲,寻到了自然会带他们离开,没别的意思,更不想同你们起冲突,我们入了山至多三日就会离开,绝不多事,还请你们行个方便。”
“不用多说,阚山不会向魔族异类开放。”杜睿道。
幽紫继续道:“我们只想从中借道,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杜睿又道:“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想进山,那山中巡守将士岂不人心惶惶?”
见看不到希望,她不打算和他们多费口舌,百密总有一疏,肯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再说,魔族,无一不是死有余辜。”
空灵的声音再次传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突然回头。
对方依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城下,那是一种从心底透出来的傲慢,如冬日里的寒霜,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可以走,但你要收回刚刚的话。”幽紫同样面色冰冷道。
“我不收,你们就不走了吗?真是可笑,你们魔族强占他人的国土千年有余,现如今竟然妄想到我们中原地界横行霸道,这是人界,不是你们魔界,连说句真话都不让了吗?”她冷笑道。
不做多想,她抬手就刮起一阵强风,将城墙上的数人刮倒。
杜睿被逼迫后退了数尺,好在极力稳住,同时发出命令:“布阵!”
马上,她带来的众门徒整齐划一地站在墙楼口,执剑为挡,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说着某种法诀。与此同时,箭窗上的弓箭手准备就绪,拉满弓弦,箭头瞄准着下方的敌人。
气氛陡然间严肃了不少。
猫耳朵有些害怕了,上来劝。
“大王,我们还是不要——”
“她都这么说了,你还忍得下去?!”她回头怒问,接着又道:“你忍得了不见得黄泉路上的其他魔忍得了!你怕他们,我可不怕!”说完她愤怒拂袖。
妖风带来的无形强力冲击着城门,只一次,便被撞开了。
城中守门的人吃惊不已,赶紧合力又将门给关上。
在将领的一声令下,利箭如密丝雨般射下,她抬手将所有攻击挡住,再拂袖,箭矢都化为灰烬洒落。
巨大的白色屏障将城门及城墙笼罩,这时对面也不再放箭,应该是安心于此种保护。
“这只魔竟有如此威力?”城门守将符平克惊恐道。
杜睿答道:“请将军放心,我们定当全力抵御魔族攻击,守护城中百姓。”
符平克接着招来一个小兵,对他说:“快去请太守大人,说有魔族要硬闯红拓城。”
在城下,幽紫见他们布阵,翻手间掌中升起一团紫气,猛地朝前掷去,白色屏障不堪一击,瞬间粉碎,化作无数细碎光块消失。
“布阵!”杜睿单手撑住墙沿,再次命令门徒们。
果然,他们刚被击倒立刻又艰难地站了起来,还是之前的姿势,一个个的脸上都透着无比坚毅的表情,仿佛做好了同魔族决一死战的准备。
那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触着她心头的怒火,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们想继续当英雄,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她一掌又将他们的保护屏障击碎,之后看他们再站起来,支起身体布阵,她不厌其烦地陪他们玩着这种无聊把戏。
最后,城墙上倒下一半杜家门徒,杜睿还在苦苦挣扎,嘴角已经渗出血迹,想必受了不小的内伤,却依旧不肯放弃,带着仅剩的半数人继续列阵抵抗。
“既然和平协商没用,那我就只好用武力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