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红衣把百里柔的尸体带回了悬浮车上,放在了医疗室休眠舱里,等事情了结以后,带回百里家祖坟和父母葬在一起。
他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了,下属给他带去的营养液,都被他扫到了地上。
“滚!”
下属灰溜溜的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蓝雀得知百里柔的死讯,深感意外,他都觉得难以接受,那百里红衣本人肯定更难受。
他颤巍巍被人搀扶着去了百里红衣的房间,见人坐在悬浮车窗边,眺望底下连绵不绝的山峰,脸上尽是化不开的愁绪。
“红衣哥哥。”
蓝雀轻声唤了他,窗前的人头也不回,陷入了沉思中。
蓝雀心疼极了,他一步一颤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将自己微凉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脖子,给予他些微的安慰。
百里红衣握住了他的手,哽咽着说:“姐姐死了,你懂我的痛吗?”
“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
百里红衣盯着他苍白的脸庞,几欲落泪,被他忍住了。
他痛苦万分说:“你也要死了。你也要抛弃我了。”
蓝雀眼泪夺眶而出,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小声啜泣。
百里红衣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的想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躲在房间外偷听的韩多鱼,直愣愣的瞧着军绿色的悬浮车顶,整个人靠着墙板滑坐在地。
他双手插进乱糟糟的长发里,整张脸埋进膝窝低低抽泣着,大颗的眼泪很快将金属制成的地板晕湿了一小片。
“猫哭耗子,假慈悲!”
“就是,害人精!”
“怎么死的不是他!”
百里红衣的守卫见韩多鱼哭的稀里哗啦的,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怒瞪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韩多鱼都成了一个筛子。
赵子言怒斥那些诋毁韩多鱼的人:“就算没我们掺和,总有一天朱有昆两父子也会对百里红衣出手,我们只是加速了事情的发展,也不是故意的。”
一个守卫气鼓鼓站出来说:“你们这是推卸责任,强词夺理!”
“够了!都消停会儿!”
拓跋友辰怒视那些守卫,欺软怕硬的几个守卫见识过他的凶残,都住嘴了,标杆似的站到房门前,尽职尽责守着百里红衣。
拓跋友辰蹲下身,把韩多鱼揽进怀里,无声安慰他。
韩多鱼抬头带着哭腔说:“我想救孩子,我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丧门星。”
“好好好,你不是。我又没说你是。”
拓跋友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处的时间很短,他就是舍不得他伤心难过。
*
在令人紧张不安的气氛中,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和赵子言在一个小镇汇合。
小镇没有停靠点,两方人的悬浮车随便找了个空地停下。
蓝笙下了悬浮车,顾不得其他,被人领着赶往蓝雀所在的悬浮车。
赵子言见了韩多鱼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人就不行了?”
韩多鱼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简单回他:“此事说来话长,往后再与你讲。”
赵子言叹了口气,与林端对视一眼不再多问,悬浮车空间有限,几人只好守在悬浮车外沉默不语。
蓝笙进了悬浮车就看到身体已经插了管子躺在病床上的蓝雀。
他心疼极了,想要碰他却是不晓得从哪里下手。
蓝雀内脏被微生物啃食,肉眼可见的,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
多器官衰竭,只能靠仪器吊着一条命。
蓝雀似有所感,一直被百里红衣握住的手动了,睁开眼睛看向蓝笙,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哥哥,你来啦!”
蓝笙笑着点点头:“你想见我,总是要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绕到蓝雀另一边握住他的手,这一次百里红衣没有护犊子把蓝笙赶走。
蓝雀颤巍巍伸出手把蓝笙的眼泪擦干。
心疼的说:“这还是第二次见哥哥流泪。哥哥,你一哭我就难受!”
蓝笙第一次在蓝雀面前流泪是全家被灭那天,第二次流泪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弟弟就要死了。
蓝笙不想弟弟难过,别开头不让弟弟瞧见自己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才转头看他:“我在呢,你有什么话要说,哥哥都听着。”
蓝雀说:“红衣答应我不会再为难你了,我死后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蓝笙看了百里红衣一眼,愤恨不已,冷冷说:“他没有护好你,该是我不会放过他。”
他的弟弟那么在乎他,那么就该送他下去陪着。
“咳咳咳咳—”
蓝雀着急,呕出血呛咳了起来。
病床前的两个男人都手足无措起来,百里红衣怒斥蓝笙:
“他都要死了,你这犟种就不能依了他!”
蓝笙怒急攻心,怼了回去:“他落得如今下场,都是你害的,你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你立刻,马上滚出去!”
蓝雀生怕自己死后两人不死不休,强忍着食心噬骨的疼痛大吼。
“好了!都别吵了!”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恢复表面和气认真听着蓝雀说话。
蓝雀握紧哥哥的手:“哥哥,你不是百里红衣的对手,我若死了,你跟他硬刚,他毫无顾忌当真会杀了你。”
“你是蓝家唯一的血脉了,你要活着为蓝家延续香火。”
“只有你同我血脉相连,你要连同我的那份也一起活着。”
“你死了,就再没人能证明我和蓝家存在过!”
“哥哥,答应我,活下去。”
蓝笙泪眼婆娑,哽咽着回答。
“好。既然你想我活着,答应你就是了。”
安抚好了哥哥,蓝雀转头看着此时平静的可怕的百里红衣,用力握住他的手。
“你答应过放了哥哥,不许食言!”
百里红衣点点头,他对蓝笙没有那么恨,不然蓝笙早就死了。
蓝雀抽出被他握住的右手,摩挲着他的脸颊,带着哭腔诉说着。
“红衣哥哥。我们的婚礼没有进行到最后,我还算不得红衣哥哥的人,好可惜啊!”
百里红衣听了他的话愣神了好久,随后喜上眉梢跑向悬浮车外。
蓝笙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蓝雀是想死之前和百里红衣把他们被毁掉的那场婚礼仪式完成。
蓝笙不同意,他的弟弟死都不能嫁给灭族仇人,九泉之下的父母会死不瞑目的。
蓝雀知道蓝笙是犟种,认定的事不会更改,他死后哥哥肯定会找百里红衣报仇。
他一向知道如何拿捏自己的哥哥,他招手让哥哥俯身。
嘴唇凑到蓝笙耳边说:“让百里红衣一天之内失去唯一的亲人,失去最深爱的伴侣,失去最期待的孩子。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哥哥就让他苟活着。”
蓝笙目光呆滞扫过蓝雀胸口的机械心脏,最后停在了他的腹部。
心中的怒气和震惊,通通化为心疼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