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好冷啊哥哥…” 朵朵抱着她的玩偶飘了出来,小脸皱成一团,显然被这里的阴气和怨念冻得不轻。
但她看到那挣扎的蓝衣水鬼,尤其是感受到那唱腔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时,纯净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波动。
那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姐姐…别唱了…好伤心…”朵朵怯生生地对着那翻滚的黑气说道,声音又软又糯。
她抱着小熊,轻轻哼起一首不成调、却无比干净温暖的儿歌,那是她残存记忆里最美好的片段。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纯净的童音,带着安抚灵魂的力量,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缕阳光,轻柔地穿透了那层层叠叠、充满怨恨的戏腔!
奇迹发生了!
那凄厉尖锐、无处不在的戏腔歌声,在朵朵纯净的儿歌响起时,猛地一滞。
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唱腔中那股摄人心魄、让人疯狂绝望的怨念力量,如同冰雪消融般,开始飞速减弱。
缠绕着水鬼的五色灵光压力骤减。
“有效!”我眼睛一亮,“朵朵!继续唱!大声唱!”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朵朵受到鼓励,声音大了一些,纯净的童音在阴冷的木屋里回荡,仿佛驱散黑暗的圣光。
“呃…啊…”那蓝衣水鬼的身影在黑气中剧烈颤抖,覆面的长发疯狂舞动,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但那些汹涌如墨的怨气黑水,却在朵朵的歌声中,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淡化,露出了下面真实的形体。
哪里还是什么狰狞的水鬼?怨气散尽,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穿着褪色但依旧能看出原本是水蓝色、绣着精致缠枝莲纹戏服的女子。
她身形窈窕,长发如瀑,虽然脸色苍白如纸,湿漉漉地贴在颊边,却丝毫掩不住那惊人的美丽。
柳叶眉,含情目,琼鼻樱唇,眉眼间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古典韵味。
此刻那双剪水秋瞳里,蓄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和茫然,正怔怔地看着哼唱儿歌的朵朵,一滴晶莹的、近乎透明的泪珠,缓缓从苍白的脸颊滑落。
“娘…亲?”她看着朵朵,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眼神迷茫而脆弱,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那声音轻如叹息,却带着锥心刺骨的思念和委屈。
汹涌的怨气消散了,刺骨的冰寒退去了,连同木屋墙壁上的白霜也在快速融化。
只有地上那一大滩水渍,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陈铁山收了拳势,看着眼前这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脆弱不堪的女鬼,挠了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袁宝也收回了五仙镇岳锏,灰小仙跳到他肩上,好奇地打量着。
林小曼从衣柜里探出头,看着那蓝衣女子,张大了嘴巴,哪还有半点恐怖,只剩下惊艳和同情:“我的妈呀…这么好看…怎么就成了…”
我收起雷纹剑,心中也是叹息。
这哪里是索命厉鬼,分明是个被命运碾碎、沉沦百年的可怜人。
“楚…姑娘?”我试探着开口,想起弹幕里提到的“楚家坳”。
蓝衣女子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朵朵身上移开,看向我们,眼神依旧空洞悲伤,但已没有了之前的疯狂怨毒。
她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旧时戏子的优雅,声音如同幽谷清泉,却浸透了百年的凄凉:
“妾身…楚月蓉…”
木屋里静得只剩下水滴从天花板落下的“嘀嗒”声,还有林小曼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楚月蓉就那样安静地站在湿漉漉的地板中央,褪色的水蓝戏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却单薄的身形。
怨气散尽,她美得惊人,也苍白得脆弱,像一幅被水洇湿的工笔仕女图。
那双蓄满悲伤的眸子,茫然地扫过我们,最终又落回还在哼着不成调儿歌的朵朵身上。
“娘…亲?”她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像秋风吹过枯叶,带着无尽的思念和一种孩童般的无助。
“姐姐,你好漂亮呀,可是你身上好冷。”朵朵抱着玩偶,飘近了一点,纯净的大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和一丝难过,“你的歌…也好伤心,朵朵听了想哭。”
楚月蓉怔怔地看着朵朵,一滴近乎透明的泪珠无声滑落,砸在地板的水渍里,漾开微小的涟漪。
她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朵朵,但那纤细苍白的手指却在半途停住,仿佛怕自己的冰冷玷污了这份纯净。
“妾身…并非有意惊扰诸位…只是…只是这忘忧泉的水…沾不得啊…” 她环顾着狼藉的木屋,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林小曼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忘忧泉?”我上前一步,尽量让语气平和,“楚姑娘,此地并非楚家坳,只是一个仿造的‘小忘忧泉’。可否告知,您为何在此?又为何…缠上喝了泉水的人?” 我指了指林小曼。
楚月蓉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痛苦,仿佛穿透了木屋的墙壁,回到了某个血色弥漫的过往。
她朱唇轻启,那凄婉哀怨的粤剧唱腔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索命,而是为了倾诉那沉埋百年的血泪:
“郎在芳心处…妾在断肠时…” 歌声幽幽,带着泣血的颤音。
“妾身本是粤地红船班的名伶,一曲《帝女花》,也曾冠绝梨园…”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那是属于昔日荣光的残影。
“怎奈命比纸薄,所托非人…嫁与那薄幸郎君…楚家坳的吴振业。”
“他…他贪图乡绅黄百万许下的百亩良田…竟在妾身茶中…下了迷药…” 楚月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覆面的黑发无风自动,木屋里的温度又开始下降,地面水渍中的黑气隐隐有重新凝聚的趋势。
“待妾身醒来…已是衣衫不整…身处黄家别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屈辱和绝望,“那黄百万…禽兽不如!妾身拼死反抗…抓破了他的脸…”
“禽兽!畜生!”陈铁山听得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子刚烈的怒气透体而出,竟让那蠢蠢欲动的黑气又缩了回去。
袁宝也气得脸色发青,手里的五仙镇岳锏嗡嗡低鸣。
“那黄百万恼羞成怒…反诬妾身勾引于他,行那苟且之事!” 楚月蓉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吴振业…我那好夫君!为了坐实这污名,竟伙同黄百万…买通楚家坳的族长和愚昧村民!”
“他们…他们扒光妾身戏服…用麻绳捆了手脚…口中塞满污布…” 她闭上眼,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将妾身…投入那冰冷刺骨的…忘忧泉深潭!说妾身…污秽不堪…要用泉水…洗净这‘荡妇’的罪孽!”
“妾身沉入那漆黑冰冷的潭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无边的恨!恨那负心汉!恨那禽兽!恨那些愚昧帮凶!恨这不公的世道!” 楚月蓉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燃起幽蓝的火焰,浓烈的怨气再次爆发!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