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安全屋。
安室透盯着电脑屏幕,耳机的电流声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音频已经循环播放了三遍——
『处决苏格兰威士忌。』
『收到。』
织田律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安室透的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按下删除键。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织田律扶着门框站在卧室门口,银灰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肩上,脸色仍带着病态的苍白。高烧让他的眼尾泛红,右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解析完成了?”他的嗓音沙哑。
安室透摘下耳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你听过了?”
“嗯。”织田律慢吞吞地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昨晚你睡着后。”
水杯在掌心转了一圈,水面晃出细小的波纹。两人之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填补空白。
“不问我?”织田律歪头,狐狸眼里带着安室透读不懂的情绪。
“我在等。”安室透的声音冷得像冰,“等你编个合理的解释。”
玻璃杯“咔”地一声放回桌面。织田律突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真伤人。”他缓步走近,睡袍下摆扫过安室透的膝盖,“我以为我们至少……”
“至少什么?”安室透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共犯?搭档?还是——”
他的拳头狠狠砸在织田律耳侧的墙上,指节擦破渗出血丝:“——你杀诸伏景光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吗?”
织田律没有躲,温热的呼吸扑在安室透的唇上:“如果我说是呢?”
这句话像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怒火。安室透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人按在墙上,手背青筋暴起:“你他妈——”
织田律任由他钳制,甚至放松了喉部肌肉。缺氧让他的脸色渐渐泛红,但狐狸眼里依然带着那种该死的平静。
“松田死的时候……”他艰难地开口,“你也是这么掐着枕头哭的吗?”
安室透的瞳孔骤缩,手指像被烫到般松开。织田律滑坐在地上咳嗽,银发垂落遮住了表情。
他喘匀了气,指尖摩挲着脖颈上的指痕,“朗姆让我去杀苏格兰,但我放走了他。”
安室透僵在原地。
“可惜那傻子为了保住其他卧底……”织田律抬起头,右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像滴血,“自己扣了扳机。”
电脑屏幕突然暗下去,房间陷入昏暗。安室透的呼吸变得沉重,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天台上,诸伏景光的微笑。
枪口对准心脏的决绝。
还有电话那头,琴酒冰冷的“任务完成”。
“证据。”他的声音嘶哑。
织田律撑着墙站起来,睡袍领口滑开露出锁骨上的旧伤:“去查警视厅绝密档案S-107,密码是你警校毕业那天的日期。”
他踉跄着走向玄关,从大衣内袋摸出个U盘扔过来:“这是苏格兰最后传递的情报,我保存了4年。”
安室透接住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小小的“Sw”——苏格兰威士忌的缩写。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因为……”织田律转身,银发在背后晃出苍白的弧光,“我害怕看到你现在的表情。”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子弹击穿胸腔。安室透站在原地,U盘在掌心烙下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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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数据中心,上午九点。
档案S-107在屏幕上展开,像素逐渐清晰——
那是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天台上,诸伏景光举枪对准自己的心脏,而阴影处站着个银灰色长发的身影。就在扳机扣下的瞬间,那人猛地扑上前夺枪,子弹因此偏离要害。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只染血的手将U盘塞进诸伏景光的口袋,无名指戴着和织田律相同的荆棘戒指。
安室透的指尖微微发抖。他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段音频:
『告诉零……』
诸伏景光虚弱的声音伴随着杂音:
『……银发小子是同伴。』
『密码是……他的生日。』
泪水突然砸在键盘上。安室透这才发现自己在哭,4年来的悔恨与孤独如决堤的洪水。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门,风见裕也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米花公园长椅,暴雨将至。
织田律坐在长椅一端,银发被风吹乱。他望着远处的秋千——几个孩子正在玩耍,笑声飘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身旁的座位突然下陷。安室透沉默地坐下,手里拿着两罐黑咖啡,冰凉的铝罐贴了贴织田律的脸颊。
“查完了?”
“嗯。”
“恨我吗?”
安室透拉开拉环,泡沫溢出来沾湿手指:“恨你为什么不早说。”
织田律低笑,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怕你像刚才那样掐死我。”
“现在也想。”
“哦?”织田律歪头,“那为什么带咖啡?”
安室透别过脸:“……怕你发烧昏倒。”
雨滴开始坠落,孩子们尖叫着跑向避雨处。织田律的指尖轻轻碰上安室透的手背:“U盘里还有什么?”
“组织欧洲分部名单。”安室透盯着两人几乎相贴的手指,“苏格兰用命换来的。”
“值得吗?”
“你指什么?”
织田律望向雨幕:“为了一句‘同伴’。”
安室透突然扣住他的手指:“现在呢?”
“现在?”织田律的狐狸眼微微睁大,随即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现在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织田。”
“不是这个。”
“……律。”
雨声渐密,长椅上的身影越靠越近。安室透的唇擦过织田律的耳尖:“回家?”
“家?”
“我们的公寓。”
织田律的睫毛颤了颤,突然将冰咖啡贴上安室透的后颈,看他被激得一哆嗦:“报复你早上掐我。”
安室透咬牙拽起他:“发烧还喝冰的?”
“你买的。”
“我后悔了。”
织田律大笑着被他拖进雨里,银发很快被淋得透湿。安室透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布料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喂。”
“嗯?”
“对不起。”
雨幕中,两个身影依偎着走向远处,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