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瞬间涌上浓浓的忧虑。
粥粥若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去，那接下来的安排可该如何是好？
时间在这般焦灼的等待中悄然溜走，转眼便到了第三日。
天还未亮透，窗外仍是一片沉沉的墨色，她却早已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再无半分睡意，一颗心始终悬着，紧张与忐忑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思绪，只能睁着眼睛静静等待天亮，等待着府里众人起身的动静。
终于，府里渐渐有了声响，下人们开始忙碌着准备早饭，众人也陆陆续续起身。
姜兰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襟，起身来到膳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心里却依旧惦记着粥粥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戈府的家人们总算陆陆续续到齐了。
一眼望去，在座的大多是戈黄的儿女们，个个衣着光鲜，却神色各异。
戈黄膝下子女众多，一共有十个孩子，其中六个是儿子，四个是女儿。
四个女儿里，已有两个嫁入了别家，如今还待字闺中的只剩下两位。
只是这两位女儿，对姜兰的态度向来算不上友好，平日里便时常私下抱怨，但是因为姜兰常年被囚禁，所以也没有办法找麻烦。
今日见姜兰也在，要和他们一同用餐，两人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心底的烦躁再也按捺不住。
其中一人猛地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搁，清脆的声响在餐厅里格外刺耳，她沉声道：“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戈黄抬眼瞥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懒得费心挽留，只是冷冷地对旁边的下人吩咐道：“听见没有？别给她准备早饭了，她饿的时候，谁也不许给她一口吃的。”
这些年，戈黄的儿女们都清楚父亲格外偏宠姜兰，只是姜兰常年被关在别处，他们没机会接触，即便心里有怨恨，也没处发作。
如今姜兰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他们面前，他们本想借着这机会给个下马威，却没料到第一次发难就自讨苦吃，半点儿好处也没占到，只能憋着火气。
席间，戈伟宸倒是始终恭恭敬敬，他主动夹了一筷子鱼放到姜兰碗里，温和地说：“姜小姐，你尝尝这鱼，味道很不错。”
姜兰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声“谢谢”，声音柔细，却带着几分疏离。
戈黄见状，对戈伟宸的态度颇为满意，点了点头说：“今日我们便要出发了。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就好好替我打理府中的大小事宜，照看好弟弟妹妹们，知道了吗？”
戈伟宸立刻起身应道：“父亲您大可放心，有我在家，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便好，”戈黄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从小到大，我对你向来是最放心的。”
吃过早饭，姜兰心里记挂着出发的事，一刻也不想耽搁，迫不及待地起身往门外走，准备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然而，当她想带着粥粥一同出发时，却发现这小家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没见到身影。
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这孩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
之后，姜兰连忙带着府里的下人赶往粥粥的屋子。
推开门一看，小家伙正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哭闹闹地嚷嚷着，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找自己的亲爹。
那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几分。
就在这时，戈黄也走了进来。
粥粥一眼瞥见他，哭声猛地一滞，随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从被子里扑了过去，紧紧抱住戈黄的腿，哭得肝肠寸断：“爹爹，我不去！我不要去！”
戈黄的心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
虽说粥粥并非他的亲生骨肉，但这些年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早已视如己出。如今见孩子这般依赖自己，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认，他心里既酸涩又有些莫名的欣慰——看来自己这些年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粥粥的小屁股，声音放得格外柔和：“好好好，不去，不去。”
安抚完孩子，他转过身看向姜兰，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不如……就别带粥粥去了吧？”
姜兰却立刻皱起了眉，语气坚决：“那怎么能行？我的夫君纵然不愿接纳我，但他总归会要自己的孩子吧。”
戈黄忍不住反驳：“你也说了，你的夫君是吐谷浑的王子，将来身边必定不会缺孩子，这粥粥于他而言，说不定本就可有可无。”
“不管怎样，我都要带粥粥过去，让他们父子相认。”
粥粥在一旁听着，哭声愈发响亮，带着满满的控诉：“娘亲好坏！娘亲要拆散我和爹爹！”
姜兰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这些年来，粥粥大多时候都跟在戈黄身边，与自己这个亲娘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毕竟她从前连带着孩子出门的自由都没有。
可孩子总得认自己的亲娘，总得明白事理，若是现在不教，将来恐怕真的要与自己生分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也严厉了几分：“粥粥，娘生气了！”
粥粥却只是梗着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闷的“哼”，显然不肯服软。
姜兰见状，不再犹豫，干脆直接伸手将粥粥从戈黄怀里抱了过来。
可小家伙挣扎得厉害，手脚乱蹬，活像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打滑的鱼，怎么也抱不稳。
见他这般不听话，姜兰心一横，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过后，粥粥的哭声戛然而止，愣了片刻，随即委屈得瘪起了嘴，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却不敢再胡乱挣扎了。
戈黄看在眼里，终究是心疼，连忙上前打圆场：“算了算了，他既然不愿意去，就让他留在这儿吧。要是你那夫君那边还没有孩子，到时候再派人把他送过去，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