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的暴雨如同天穹崩塌,亿万根冰冷的钢鞭抽打着工源大厦的钢铁骨架。顶楼指挥部在备用电源惨白的光线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王猛布满血污的脸在应急灯下如同刀削斧凿,独眼死死钉在那块唯一还闪烁着微弱雪花的监控屏上——北坡c7基座区域,那个如同幽灵般一闪而逝的幽蓝光点,是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光。
“老周!带人!上北坡c7!给老子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闪!”王猛炸雷般的命令裹挟着风雨的咆哮砸下,“电工组!抢修主馈线!线断了就用牙咬!用命填!电!必须保住!”
命令如同点燃引信!指挥部瞬间被强行注入一股铁血之气!老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油污,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身边几个同样黧黑脸膛的兄弟,嘶吼一声:“操家伙!跟我上!”几人抓起强光手电、撬棍和沉重的防水布,如同扑向地狱入口的敢死队,一头撞开被狂风撕扯得吱呀作响的顶楼安全门,瞬间被狂暴的雨幕吞没!
几乎同时!
嗡——!
主控台深处!
那块显示滨江城市电网的监控屏上!
代表工源大厦主馈线的光路……
毫无征兆地……
彻底……
熄灭!
如同……
被无形的巨手……
掐断了咽喉!
“跳闸了!主馈线……彻底断了!”电源组组长绝望的嘶吼如同丧钟!
断电!
灭顶之灾!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指挥室内所有屏幕彻底黑屏!仅存的几盏应急灯疯狂闪烁几下,随即……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风雨声瞬间吞噬了一切!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每个人的口鼻!
“操他妈的!”王猛在黑暗中炸雷般咆哮,沾满油泥的手狠狠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指骨剧痛!“备用!备用发电机呢?!”
“报告!备用柴油机组……进水了!启动失败!”黑暗中传来带着哭腔的回应。
“排水泵!排水泵停了!”
“基座位移传感器……全部离线!”
“顶板裂缝……情况不明!”
……
混乱!恐慌!巨大的灾难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掌,狠狠扼住了工源的咽喉!滨江工人用血泪焊起来的脊梁……要在风雨中断裂?!
“猛哥!有光!”黑暗中,一个技术员突然嘶声尖叫!声音带着巨大的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王猛猛地转头!
只见!
在绝对的黑暗深处!
北坡方向……
透过被雨水疯狂冲刷的、已经模糊不清的钢化玻璃幕墙……
一点极其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
幽蓝色光芒……
如同深埋冻土下的鬼火……
顽强地……
穿透了狂暴的雨幕……
在窗外……
无声地……
亮着!
位置……
正是c7基座区域!
不是幻觉!
那光……还在!
王猛的心脏如同被重锤擂动!巨大的悲怆和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冲上头顶!小山哥!又是你?!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手电!给老子手电!”他炸雷般的嘶吼撕裂黑暗,“能动弹的!都给老子去北坡!c7!那光!就是咱们的命!”
苏家。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寒风,从被陈飞撞破的门洞疯狂灌入,打湿了地面,也浇透了苏晓雯的心。母亲瘫软在她怀里,呼吸微弱,额头撞在柜角的地方鼓起一个青紫的大包。地上,那块被撕开的旧手帕一角,深蓝色的布边上,“新河物管三仓”那几个针脚细密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新河化工厂!三号仓库!
父亲出事前……最后工作的地方!
那枚带着幽蓝电弧的铜算盘珠……母亲藏了十几年的秘密……父亲离奇死亡的真相……林小山那诡异“系统”的源头……所有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这个地址!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在胸腔里沸腾!苏晓雯沾着冷汗的手,死死攥紧了那片撕裂的布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必须去!现在就去!趁着这泼天的暴雨!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工源的风暴吸引!她要挖开那口埋藏了十几年、沾着父亲和小山血的棺材!
她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母亲安置在里屋床上,用湿毛巾敷上额头的肿块。母亲枯瘦的手依旧无意识地攥着那块破烂的手帕。苏晓雯咬紧牙关,沾着血渍的手从母亲冰冷的手指间,极其极其缓慢地……抠出了那枚…… 被陈飞踩踏过、沾满泥污和铜绿的……铜算盘珠!
珠体冰冷刺骨,那道深邃的划痕里,幽蓝的光芒早已熄灭,只余下死寂的铜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她将珠子死死攥在手心,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如同攥着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她抓起一件破旧的雨披,胡乱套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母亲苍白昏迷的脸,沾着血和泪的眼睛里是刻骨的决绝。她一步跨过门板的残骸,冲进了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
滨江工源大厦北坡。
狂风如同实质的巨锤,裹挟着瀑布般的雨水,狠狠砸在悬空的外挑钢架上!老周和几个工人如同壁虎般死死贴在湿滑冰冷的钢梁上,安全绳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狂暴的雨幕中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照亮眼前几米的范围!
“周哥!c7!在下面!裂缝……裂缝变大了!”一个工人嘶声大吼,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手电光柱艰难地刺破雨帘,照亮下方基座区域——巨大的混凝土基座与上方钢结构连接的巨大法兰盘边缘……一道狰狞的、足有手臂粗细的裂缝……正在雨水的冲刷下……无声地蔓延!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扭曲的钢筋和……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反光?!
“操!是那个光!”老周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沾满油泥的手死死抓住一根冰冷的角钢,布满老茧的手指指向裂缝深处那点微光,“猛哥说的没错!那光……真在下面!是……是啥玩意儿?!”
“看不清!太深了!水太大!”另一个工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巨大的焦虑,“裂缝还在扩!得堵住!不然……”
话音未落!
轰隆——!!!
又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苍穹!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碎的恐怖炸雷!整个钢架结构剧烈震颤!老周脚下的钢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边缘……一块巨大的混凝土碎块……被震得猛地剥离!裹挟着泥水和碎石……轰然砸向下方幽深的裂缝!
“小心!”惊呼声未落!
那块巨大的混凝土块……
如同陨石般……
狠狠砸在裂缝深处!
精准地……
砸中了那点……
幽蓝色的微光!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水泡破裂的轻响!
那点幽蓝的光芒……
瞬间……
熄灭!
裂缝深处……
只剩下一片……
翻滚的泥水和……
令人心悸的……
黑暗!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海倒灌!老周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光……灭了?!小山哥留下的……最后的指引……被砸碎了?!
滨投集团总部大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前,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负手而立,藏蓝色丝绸睡袍在柔和的室内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窗外,滨江的暴雨如同末日景象,工源大厦在惨白的电光中如同挣扎的困兽。
秘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董事长,城西电网跳闸了。工源大厦……彻底断电。他们顶楼……似乎出了状况。北坡方向……有工人冒险上去了。”
老者没有回头,沾着雪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玻璃,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寒潭:“风雨太大……楼顶花园那些名贵的盆景……根基不稳啊。尤其是……那几棵罗汉松……位置太悬了。”
秘书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明白。已经通知物业部,加强巡查。必要时……可以启动‘盆景移位预案’。”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苏家那边……陈飞拿了东西走了。苏晓雯……冒雨出门了。方向……好像是……新河老厂区。”
老者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击的动作……极其极其轻微地……
停顿了一瞬。
“新河……”他沾着雪茄味的声音如同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玩味,“那地方……废弃太久了。路滑……坑多……尤其三号仓库……年久失修……屋顶……不太结实啊。”
秘书微微躬身:“明白。需要……‘关照’一下吗?”
老者沉默片刻,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风雨飘摇的工源大厦上,声音平静无波:“天灾人祸……谁能说得清呢?做好……我们该做的‘安全防护’就好。”
“是。”秘书无声退下。
新河化工厂旧址。
废弃的厂区在暴雨中如同鬼域。残破的厂房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投下狰狞的暗影。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在坑洼的水泥地上肆意流淌,淹没脚踝。刺鼻的铁锈味、化学试剂残留的古怪气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在狂风中弥漫。
苏晓雯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膝的泥水里,破旧的雨披早已被狂风撕扯得破烂不堪,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入,冻得她浑身发抖。她死死攥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铜算盘珠,沾满泥浆的手举着一支快要没电的强光手电,微弱的光柱在雨幕中艰难地扫视着。
“三仓……三仓……”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语,牙齿冻得咯咯作响。记忆里,父亲出事前,好像就是在三号仓库做最后的设备清点……后来就……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支撑着她。她绕过倒塌的围墙,穿过如同迷宫般的废弃管道区,手电光柱终于扫到了一排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仓库!仓库门上模糊的编号早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只有最边上那扇巨大的、布满暗红锈迹的卷帘门上,一个模糊的“3”字……在闪电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三号仓库!
找到了!
苏晓雯的心脏疯狂颤动!她跌跌撞撞地冲到那扇巨大的卷帘门前。门锁早已锈死,但门下方……一道足够一人爬行的缝隙…… 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强行撬开过!边缘的锈迹还很新鲜!
有人来过?!在她之前?!
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了心脏!她沾满泥浆的手颤抖着,用手电光柱死死照向那道缝隙!缝隙里……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机油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腐败气息……如同巨兽的吐息……从缝隙深处……扑面而来!
她沾满泥浆的手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铜算盘珠,珠体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全身,但父亲苍白的面容、小山最后灰败的脸、母亲惊恐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神经上!
进去!
必须进去!
她沾满泥浆的手猛地探出,抓住冰冷的、布满锈蚀铁刺的门缝边缘!锋利的铁刺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混着泥水涌出!剧痛让她浑身一颤!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她用尽全身力气,沾着血泥的手死死扒住门缝边缘,沾满泥水的身体……极其极其艰难地……
向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
黑暗缝隙……
钻了进去!
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
口袋深处……
那枚冰冷的铜算盘珠……
毫无征兆地……
极其极其剧烈地……
震颤了一下!
珠体中央那道深邃的划痕深处……
一点幽蓝得如同鬼火的光芒……
猛地……
爆亮!
瞬间照亮了她沾满血泥的掌心!
也照亮了……
仓库深处……
一个……
极其极其模糊的……
巨大金属轮廓!
随机……
光芒……
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瞬间熄灭!
只留下……
一片……
令人窒息的……
绝对黑暗!
和……
黑暗中……
某种……
极其极其细微的……
金属摩擦声……
如同……
生锈的齿轮……
被强行……
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