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咸腥铁锈气浪，刀子般刮过小山被血污和药膏模糊的脸庞。医生最后那句冰沙般的声音还在耳道里刮擦：“……撑不撑得到船上。” 他枯槁的身影如同融入浓雾的鬼影，无声而迅捷地消失在帆布帘掀开刹那露出的昏黄混沌之外。
走！唯一的活路！
求生的本能压过剧痛和眩晕，小山几乎是从地面弹起扑向那片晃动的油布！身体掠过布帘边缘沾染的冰凉粘稠污迹，眼前猛地被翻滚的浓雾和巨大废弃机械投下的狰狞阴影吞噬！
噗！噗！
两颗灼热的弹丸撕裂粘稠的雾幕，带着尖锐的哨音，几乎擦着小山后脑勺掠过！狠狠扎进身后通道口边缘锈蚀的金属舱壁！爆出两团刺目的火星！刺鼻的火药味瞬间混入海腥！
埋伏！就在左前方！那座废弃起重机基座黑黢黢的轮廓后！
小山根本来不及细看！身体被巨大的惊悸狠狠抽打！他借着冲出通道的惯性，如同被强弩射出的石弹，一个翻滚扑向右侧一堆被油毡布半盖着的、散发着恶臭的腐烂渔网团里！腥臭滑腻的烂网线沾了满头满脸，却也挡住了第二波致命的攒射！子弹噗噗噗打入身旁的石砾地，溅起的碎石混着泥点狠狠抽打在他后颈！
追兵的火力短暂被渔网阻隔！他剧烈喘息，肺腔被浓雾和血腥填塞得火辣辣地痛。左臂那大片蜡化的皮肤在腐烂渔网的摩擦下，如同无数小刀剐蹭，疼得浑身哆嗦。右手死死攥着那个扁圆的冰冷铁罐！医生的话像魔咒——这是唯一的武器？还是毒药？
雾中……刚才医生望的方向……浪涛轰鸣中……那点极其微弱、如同弥留之际烛火的橙黄光点……在翻滚的浊浪间倔强地明灭着！在海浪与枪声的混响中……一点轻微的、几不可闻的……
嗡……嗡嗡……嗡……
马达怠速的震颤声！隔着重重的湿冷海雾，模糊却真实！
有船？！在光点附近？！是小渔船？！
必须靠近它！
“他在网堆后面！”一声短促含混的吼叫刺破风声！皮靴踩踏碎石的声音快速逼近！从两个方向！
完了！被包抄！
小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胸腔！他没有时间犹豫！唯一的屏障就是这片腐烂腥臭的渔网堆！右臂几乎完全麻木，药膏的冰凉和枪声的炽热在神经上疯狂交火！他猛地蜷缩身体！左手抓住一大团沉重的、沾满厚重油污和腥海草粘液的湿滑烂网！用尽残存的腰背力量——
“嘿！”如同蛮牛般低吼！那团粘腻沉重的腐网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之一——离他更近的、一个模糊冲向渔网堆边缘的黑色身影——死命扔了过去！
噗叽！
沉重的烂网混合着滑腻的海藻和腐败鱼内脏的臭泥糊状物兜头罩下！那黑影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恶心的闷哼！冲势瞬间瓦解！被腥臭污物粘住、滑倒在地疯狂挣扎！
暂时解决一个！
但另一个方向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撕裂他藏身的网堆！细小的灼热弹丸穿透腐朽的网络！擦过小山的耳廓！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暴露了！
小山就地一个翻滚！不顾身下尖利的贝壳碎片划破皮肤！扑向几步外一个半埋在泥浆里的巨大废弃黑色橡胶轮胎圈！子弹噗噗追着他翻滚的轨迹扎入地面！
轮胎的橡胶冰冷厚重，散发着强烈的沥青与化学品混合后的刺鼻气味，勉强提供了一点掩体。小山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滚烫的铁砂。左手摸向腰侧——那瓶被血水和污泥浸透的药剂配方残片还在。而右手——
他低头看向那个沾满手心血污油泥的扁圆铁罐！喷嘴的位置被腐蚀得只剩一个小孔！
赌！最后一搏！他把右手拇指死死按在那个堵死大半的锈蚀喷嘴上！用尽全力！
噗！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气泡在水中破裂的声响！
一小股混合着滑腻油污的、无色无味的透明雾气从喷嘴小孔猛喷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喷出后竟在潮湿的雾气和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小片几乎肉眼难辨的、迅速弥漫的稀薄烟雾！
无声！无色！无味！
然而！！！
“呃啊——！！！”
前方枪响处！那正在端枪上膛的黑影猛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如同被活活扼住咽喉般的痛苦吸气声！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剧烈呛咳！整个人如同喝醉般猛地向后踉跄！丢下枪械死命去抠自己的喉咙！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随即又变得极度煞白！身体在地上疯狂翻滚痉挛！仿佛吸入了地狱熔炉深处的毒烟！
有效！！！
小山的心脏如同擂鼓狂震！这东西！剧毒！但量太少！烟雾瞬间就会被海风吹散！
时间！
他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从轮胎后跃出！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左腿爆发出最后的蛮力！朝着翻滚着恶浊浪花的海岸线！朝着雾中那点微弱绝望的橙黄灯火！不顾一切地冲刺！
冰冷的海水瞬间没到小腿！刺骨的寒意如同钢针扎透神经！腐臭的烂海藻缠绕脚踝！海面漂浮的垃圾浮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绝望的泥沼里！
“别让他跑了！”更远处！起重机后！另一个未被毒雾波及的黑影似乎回过神来！怒吼着举枪！子弹擦着海浪激起的飞沫扫射过来！噗噗噗打进小山身边剧烈起伏的污浊水面！激起一串串密集的水花！
“呃！”小腿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猛地贯穿！灼热的剧痛！小山闷哼一声栽倒在冰冷腥咸的海水里！整个下半身几乎被冻僵！求生的本能驱动他死命爬起！猩红着眼！继续踉跄向前！
光点……就在那漂浮的垃圾旋涡深处！越来越近！依稀能看到一条极小、被浪头抛起的、如同破旧木澡盆般的铁壳船影在浓雾浊浪间翻滚！
嗡……嗡嗡……嗡……
马达声清晰可辨！带着引擎过载濒临散架的颤抖！
小山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喉咙口！拼了命地涉水！海水没过大腿！刺骨的寒流让他牙关打颤！追兵的子弹还在脑后嘶鸣！
就在离那船影只有不到二十米！几乎能看清破木船尾那黑乎乎蹲着的人形轮廓时——
右前方堆叠如山的破旧集装箱阴影深处！火光猛地一闪！
砰！
比之前的枪声更沉闷！更沉重！像是大口径的钢珠霰弹枪爆鸣！
小山左侧肩胛位置猛地一热！随即是骨裂般的剧痛！一个巨大的、带着灼热和麻痹力量的东西狠狠撞进他体内！将他整个人撞得向前飞扑出去！
噗通！
腥咸的海水狠狠灌入鼻腔！眼前一片模糊的、翻滚着污秽白沫的黑暗！他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入冰冷浑浊的海底淤泥！
巨大的冲击和冰冷的窒息感瞬间吞噬了知觉！死亡的海水裹挟着他下沉！耳畔只有沉闷的水流涌动和身体砸入淤泥的闷响！
……哥……
模糊混乱的画面碎片在彻底灭顶的黑暗前最后一次闪过！
……母亲照片上那点猩红的星痕……诊疗室铁柜深处传出的……与童年回忆中如出一辙的金属敲击……
嗒……铛……
这声音！！！如同死亡丧钟的最后回响！！！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疯狂擂动！！！！
“呃！！！”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和强烈到极限的不甘如同岩浆在冰冷的窒息中轰然爆发！被巨大麻痹感侵袭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挣扎！左臂死命地向上划动！身体在冰冷腥臭的海底淤泥中拼命拱起！头颅猛地撞破水面！
“咳！咳咳咳！！！”污浊的海水混合着血块从口中狂喷而出！新鲜空气涌入撕裂的肺腑！短暂恢复了模糊的视野！
就在他冒出水面、疯狂呛咳的瞬间——
一道刺眼的强光！如同烧红的探照灯柱！猛地撕裂了浓重的海雾！死死笼罩在他剧烈起伏、布满血污和水迹的脸庞之上！！
光芒炽白！毫无热度！却如同实质的死亡宣告！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视觉和反应能力！瞳孔在剧痛中收缩到极致！留下灼烧般的巨大光斑！
砰！砰！
两声节奏完全一致的沉闷枪响！如同铁锤砸在裹尸袋上的重音！在光束锁定后毫无预兆地响起！来自头顶！那巨大废弃集装箱堆的最高点！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精准无比的恶毒！直扑小山被强光淹没的眉心！！！
时间仿佛凝固在惨白的光束和冰冷的枪口之下。小山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汹涌的海水中，瞳孔被灼成一片白热的茫点，所有的挣扎都在那纯粹的毁灭光芒前瓦解。破木船尾那点微弱的光晕在炽白光柱的边缘徒劳晃动，马达的嗡嗡悲鸣被海浪吞噬。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浮木，刚浮现就被冰冷的深渊吞没。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如同万吨炸药在狭小的水泥罐中引爆！声音的来源却并非来自子弹！
正上方！小山头顶！那两道精准的致命弹道轨迹起点——最高处集装箱堆旁！一个孤零零耸立、外壳早已锈蚀成暗红色的、两人高的圆柱形巨大工业酸液空储罐！！
其底座与支撑结构连接处！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滚烫灼热气浪与强酸性蒸汽、闪烁着诡异橘红色光芒的爆炸烈焰猛地喷薄而出！！！
刺眼的橘红色火球如同愤怒的巨兽核心在暗夜雾海中爆开！瞬间吞噬了小山上方那片区域！炽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击海面，将小山周围数米方圆的海水掀得剧烈波荡、甚至短暂凹下去一个灼热的坑洼！！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混合着尖锐的、被高温融化和硬生生撕裂的金属碎片！如同烧红的炮弹般向四周疯狂喷射！！！
噗！噗噗噗！
小山身旁污浊的海水像被煮沸般翻滚起灼热的蒸汽！几片边缘滴落着暗红灼热钢水的、巴掌大的扭曲碎铁皮擦着他头皮和后背狠狠扎入水中！爆起大片白烟！皮肤被瞬间烤焦的剧痛撕扯神经！刺鼻的硫酸酐蒸汽和皮肉烧焦的恶臭直冲大脑！
炽白的锁定光柱瞬间熄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
集装箱顶！那两个埋伏的枪手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连同他们脚下锈蚀的箱体顶部！被狂暴的爆炸烈焰和气浪瞬间吞噬！巨大的残骸和燃烧的人形影子扭曲、碎裂、打着旋被抛入浓雾和翻滚的海水之中！
强烈的耳鸣如同千万只铜钟在颅腔内轰鸣！小山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压向水下！冰冷的淤泥再次覆上来！腥咸灌满口鼻！但这一次！求生的火焰在那恐怖的爆炸声中疯狂燃烧起来！
有人！暗中引爆了酸液罐！精准地救了他？！
医生？！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濒死的身体爆发出非人的力量！他从滚烫混着冰冷的海水和淤泥中死命挣扎出来！头颅再次撞破水面！贪婪而痛苦地吸入满是硫磺、浓烟和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
视野被爆炸残留的炽红和浓烈黑烟切割得支离破碎！借着强光熄灭瞬间视网膜残留的光影烙印，和爆炸烈焰短暂撕破的雾幕！
他看到了！
就在自己右侧不到十米！一片堆积如山的、在爆炸烈焰中映得通红的腐烂木板和破缆绳堆后面！
一个瘦长、浑身裹在沾满油污泥浆的厚重深色雨衣里的黑影！！
那黑影蹲伏在乱木堆的阴影中！姿态如同捕食前蓄力的夜枭！一只同样被脏污布条缠裹的手臂正以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收回！
另一只手的轮廓正猛地抛出一件东西！像块石头？！带着一道微弱的、在空中一闪即逝的摩擦火花轨迹！
那抛物线！！直指前方另一座更高、更靠近海岸边缘的！
另一座生锈的油料空储罐底部！！！
目标精准！！时机狠辣！！
轰——！！！
又是一声沉闷却更具穿透力、仿佛闷在被厚棉布包裹的铁桶内的爆炸巨响！这次是纯粹的高温爆燃！没有炫目的火球，只有暗沉浓烈的黑烟如同从地狱涌出的墨潮，瞬间从那油罐底部裂口处疯狂喷涌！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扭曲裂音和稀里哗啦的油料残余喷溅声！
正冲向小山方向最后两名追兵！
被瞬间卷入了这片滚烫、窒息、裹挟着灼热金属碎屑的致命黑烟幕墙之中！！！痛苦的窒息闷吼声和沉重跌倒翻滚的声响被黑烟的咆哮彻底淹没！
“……”小山瞪圆了沾满血污汗水的眼睛！呼吸停滞在冰冷的空气里！炸掉酸罐救他的！不是医生！这手法……这种悄无声息点燃废弃储罐制造混乱的狠厉……
黑影……会是谁？！母亲？！哥哥？！
这个念头带着滚烫的惊惧刺穿胸膛！
他来不及判断！黑影炸掉油罐的瞬间，如同扑入水面的阴影！猛地朝着他的方向甩手一指！！
指向那破木船！！
然后！那黑影在滚滚黑烟尚未彻底吞噬它之前！以一个极其迅捷灵活的翻滚动作！转身就消失在后方被爆炸撕裂的、更大更浓的烟雾和建筑废料深处！！
走！上船！！
生的召唤压倒一切！小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左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冰冷刺骨、缠绕着死亡黑烟的海水中，朝着那条在浊浪中剧烈颠簸、像一片被强风蹂躏的枯叶般的小铁壳船，死命蹚去！！
冰冷的海水一次次冲刷着伤口，每一次牵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不管！眼中只剩下那片在惊涛骇浪间挣扎起伏的微光！
噗通！ 他扑到离船边最后几米！身体被一个扑上来的巨浪猛地掀得失去平衡！整个人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铁壳船身上！剧痛如同电流击穿脊椎！
“抓住！”一声粗嘎、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咆哮在混乱的风浪枪声和爆炸余音中响起！
一只布满裂口和老茧、如同被海盐腌透的枯木般粗糙的手猛地从船尾探下！在小山身体被浪头推开下坠的前一刹那！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那条被污水浸透、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
巨大的力量！非人的力道！几乎要把小山的手臂扯脱！
“呃啊！”小山痛吼一声！巨大的拉扯力让他肩胛骨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浑浊的海水！但他顾不上！身体被这股蛮力硬生生拽离水面！像一袋湿透的粮食被猛力提上船板！
砰！
身体重重砸在船底冰冷腥臭的积水里！混合着腐烂的鱼鳞和机油！震得他眼前发黑！他剧烈地咳嗽，污血和海水从口鼻喷溅而出。小船在剧烈的海浪中疯狂摇摆颠簸！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浪拍碎！
“开船！快！！”小山顾不上剧痛，嘶哑地冲船尾吼叫！用左手指着浓雾和海浪中追兵方向！那里！火焰尚未熄灭！黑烟还在翻腾！但更可怕的是！在那些爆炸后的废墟浓烟之中！
数个高大的黑影轮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突破了烈焰和烟雾！正以一种远超常人的稳定速度！
踏过炽热的金属残骸！
踏过翻腾的滚烫海水！
如同地狱走出的机器！朝着小船方向！
快速包抄逼近！！！
船尾！那个刚才将小山拖拽上船、穿着厚重油布雨衣、一直佝偻着操作那台濒临散架小艇发动机的人影猛地直起身！
风掀开雨衣宽大的兜帽一角！借着船尾那盏在剧烈颠簸中明灭不定的微弱桅灯光晕！
一张脸！被海风和油污涂抹得脏污不堪的脸！
枯瘦！干瘪！深深的皱纹如同被风化的岩石裂谷！唯有那双眼睛！浑浊！疲惫！却仿佛燃烧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执拗！
是那个刀疤脸船夫？！他不是在污渠里被卷走了吗？！
小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惊愕混杂着荒谬感让他僵在船底污水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脊背直冲头顶！
“坐稳了！”嘶哑的咆哮再次炸开！带着破锣被巨力击打后的绝望回响！船夫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恐怖的巨力！猛地将锈蚀严重的船舵杆向左后方死命扳到底！
轰轰轰——呜！！
破船的马达发出一连串濒临爆炸的尖厉哀鸣！整条小艇如同一条被巨棍猛抽尾巴的垂死巨蟒！船尾几乎翘离水面！船头剧烈旋转！在巨大的浪涌中划出一个险死还生的急弯！
冰冷腥咸的海水如同巨锤横扫甲板！狠狠抽在小山脸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被巨大的轰鸣和海浪声塞满！胃袋被离心力疯狂撕扯！他死死抓住船底一条冰冷的铁链！指甲几乎扣进铁锈！
狂飙！小船在疯狂的回旋后，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撕开身后汹涌扑来的浪墙！一头扎进更浓重、更无法预测的黑暗迷雾深处！
神后！炽热的烈焰和那些穷追不舍的稳定脚步声越来越远！
惊魂稍定，剧烈的颠簸依旧。小山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勉强撑着船沿爬起半跪在船舱底部，冰冷的海水漫过膝盖。他死死盯着船尾那个掌舵的、如同礁石般纹丝不动的佝偻背影，粗砺的油布雨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船尾那盏昏黄微弱的船灯将他扭曲的身影投在剧烈晃动的海面上。
“你……”小山喉咙里火烧火燎，声音撕裂沙哑，混杂着血腥和铁锈气，“你是……”
就在这时——
“哗啦——！”
前方！一道巨大的海浪猛地扑上船头！腥咸冰冷的海水狠狠灌入船舱！小山被冲击得身体猛地撞向后方冰冷的船舱铁壁！剧痛让他眼前再次发黑！
就在他咬牙抬头的瞬间！
借着这道巨浪扑击时短暂抬高的视线角度！
借着船尾微光在波浪顶端拉长的诡异光影！
他终于看清！
就在前方破浪翻涌的海面上！在孤零零的小船即将冲入的浓雾更深处！
不知何时！早已静静停泊在巨大浪涌波谷之间！！
一座巨大的、锈迹斑斑如同废弃海上平台的——
驳船黑影！！！
离小船不足两百米！！！
更让小山的血液在刹那彻底冻结至冰点的！
是在那巨大驳船锈蚀扭曲的船桥顶部！在浓雾深处！
一点极其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分辨的……
猩红色光点！！！
如同地狱深处睁开的窥视之眼！
冰冷！死寂！却又异常精准地！
锁定了他刚刚抬起、布满惊骇血丝的脸庞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