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南宫翎的心底。“十死无生”四个字,带着沉甸甸的血色,回荡在寂静的草庐之中。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草榻上昏迷不醒的秦凡。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唯有眉心处那一点微弱的紫金光芒还在顽强地闪烁,对抗着那不断侵蚀他生机的诡异黑气。
这黑气,药翁已断言,非此界寻常之物,疑似源自九幽深处的冥狱死气,寻常丹药、灵力根本无法驱除,反而会加速其侵蚀。唯一的希望,或许只在传说中生于冥狱边缘、阴阳交汇之地的“还魂草”。
陨星崖,冥狱入口。
她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了丝毫犹豫与彷徨,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坚定,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我去。”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药翁看着她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决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惋惜,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追忆。他沉默了片刻,终是长叹一声:“罢了,皆是命数。”
他不再劝阻,转身走入内室,片刻后取出几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朴木盒,里面整齐地躺着三根颜色暗沉、散发着奇异檀腥味的线香;一张材质特殊、触手冰凉、边缘已经磨损的皮质地图;还有一枚触手温润、雕刻着简单避邪符文的青色玉佩。
“此乃‘定魂驱厄香’,”药翁指着线香,神色郑重,“以老夫秘法炼制,蕴含一丝纯阳辟邪之力。在冥狱气息浓重之地点燃,可暂时驱散低阶邪秽,稳固心神,免受怨魂低语侵蚀。但切记,此香效力有限,且对真正强大的存在效果甚微,需慎用。”
他又将地图铺开。地图描绘的是一片扭曲、破碎的地形,中心标注着一个巨大的、如同星辰撞击形成的深渊裂口,旁边以古老的篆文写着“陨星崖”三字。地图上,只有几条极其狭窄、弯弯曲曲的路径被用极淡的绿色标注出来,旁边写着“残存古道,气息稍稳”。而更多的区域,则是用刺目的朱红色画满了各种形态的骷髅头,旁边还标注着“怨魂聚集”、“空间裂缝”、“冥兽巢穴”等令人心悸的小字。
“这张地图,是无数前人用命换来的零星信息拼凑而成,残缺不全,且年代久远,冥狱入口附近规则混乱,地形可能早已改变,只能作为参考,绝不可尽信。”药翁的语气充满了告诫。
最后,他将那枚青色玉佩递给南宫翎:“这‘清心佩’你随身戴好,能助你保持灵台清明,抵御部分神魂攻击。”
南宫翎默默接过,将驱魂香和地图小心收好,将清心佩贴身佩戴。她能感受到药翁这份馈赠的厚重,这不仅仅是物品,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望与担忧。
“前辈,秦凡…就拜托您了。”她对着药翁,深深一礼。
药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挥了挥手:“去吧,在他生机彻底断绝之前,老夫会尽力以金针药石吊住他一口元气。但…时间不多。”
南宫翎最后看了一眼秦凡,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随即,她毅然转身,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毫不迟疑地朝着陨星崖的方向疾驰而去,再未回头。
药翁站在草庐门口,望着那道决绝的青色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浑浊的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随风消散:
“像…太像了…当年那对惊才绝艳的夫妇,也是为了追寻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义无反顾地踏入此地,从此…再无音讯。这孩子眉宇间的执拗与眼神里的清澈,简直与她母亲如出一辙…难道,这真是轮回再现,宿命难逃?”
他的低语中,似乎隐藏着一段关乎南宫翎身世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
陨星崖位于一片荒芜死寂的山脉尽头。尚未真正靠近,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便已扑面而来。天空在这里变得黯淡,仿佛光线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四周的山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如同被干涸的血液浸染过,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扭曲诡异的枯木张牙舞爪地立着,如同垂死的怪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气味,更有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阴风持续不断地吹拂,这风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接冻结灵魂。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充满了痛苦与怨恨的嘶鸣和低语,扰人心神。
南宫翎紧守灵台,清心佩散发出温润的光晕,将她护在其中,抵挡着大部分的精神侵蚀。她按照地图上那条几乎难以辨认的“残存古道”,小心翼翼地前行。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黏腻,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腐肉之上。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那永恒的低语和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鸟鸣虫叫,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这片土地彻底排斥、吞噬。
她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陨星崖边缘。
那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深渊裂口,仿佛整片大地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来。裂口边缘犬牙交错,向下望去,只有一片翻滚不休、深邃如墨的黑暗,仿佛连接着九幽最底层。偶尔有扭曲的、如同鬼火般的磷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更添几分阴森恐怖。一股股更加浓郁、精纯的冥狱死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烟柱,从深渊底部升腾而起,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这里,便是冥狱的入口之一。
南宫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正准备寻找下去的道路。
突然!
一股庞大、冰冷、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暴戾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网,猛地从深渊一侧的黑暗中爆发出来,瞬间将她牢牢锁定!
这威压之强,远超她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甚至让她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灵力运转都出现了刹那的滞涩!清心佩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南宫翎霍然转头,只见那片黑暗中,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缓缓凝聚、升腾。黑气之中,隐约可见一个身披残破甲胄、手持断裂巨刃的高大身影。它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头盔的阴影下燃烧,充满了对一切生者的憎恨与毁灭欲望。
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合体期的层次!
一个由上古战魂凝聚、迷失在冥狱入口处的恐怖存在!
它发现了南宫翎这个闯入它领域的“鲜活”生灵,那猩红的目光中,毁灭的欲望瞬间达到了顶点!
危机,在踏入陨星崖的第一步,便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