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话音落下的瞬间，小女孩那双奇异的眼眸中，忐忑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光亮。她用力点了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与她那双能映照人心的眸子奇异地和谐。
“跟我来！”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找到依靠后的轻快，“我知道一条近路，能避开外面那些讨厌的‘眼睛’。”
她所说的“眼睛”，显然并非指代寻常之物。秦凡与南宫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仙墟黑市，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小女孩自称“瞳”，动作出奇的敏捷灵活，她对这片由废墟和阴影构成的区域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领着二人在扭曲倾倒的巨型骨架下穿行，从几乎被瓦砾堵死的宫殿裂缝中侧身挤过，路线刁钻而隐蔽。
一路无言，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残垣断壁间轻微回响。秦凡沉默地跟在后面，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开去，警惕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追踪与窥伺。南宫翎则手持长枪，枪尖微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在穿过一条弥漫着腐朽气息、两侧布满巨大爪痕的峡谷时，走在前面的瞳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那双清澈的异色瞳孔看向秦凡二人，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认真。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谢谢……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想挖掉我的眼睛。”
秦凡目光微动，没有说话。南宫翎眉头微蹙，问道：“很多人想挖你的眼睛？就因为你是灵瞳族？”
瞳点了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破旧的衣角。“灵瞳族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有些人想要我们的能力，有些人害怕我们的能力……族人们，都被抓走了，或者……”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大眼睛里弥漫的悲伤与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凡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族人尽失，却因他们最基本的尊重而感激涕零的小女孩，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这仙墟的残酷，在此刻显得如此具体。他淡淡道：“带你的路，既应了你，自会护你一段。”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瞳用力眨了眨眼，将泛起的水汽逼了回去，重重地“嗯”了一声。
继续前行，气氛却因这番对话悄然改变。瞳似乎彻底放下了心防，她一边灵巧地带路，一边低声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不寻常之处告知二人。
“最近黑市里来了很多生面孔，”她微微蹙着小小的眉头，“他们不像来找宝贝，也不像来做买卖的，总是在偷偷打听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南宫翎追问。
“嗯，”瞳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关于‘轮回’的痕迹，还有‘往生’的线索……问得很隐晦，但我的眼睛能感觉到，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很焦急，又很冰冷的气息。”
轮回？往生？
秦凡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这些词汇，与他自身，与他追寻的某些真相，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联。他并未接口，只是将这条信息默默记下。
又绕过一片笼罩着扭曲力场的破碎广场，瞳忽然指了指远处一座若隐若现、造型奇特的高塔建筑，那是黑市明面上的入口方向。“‘万事知’大人最近也很奇怪。”她歪着头，似乎在回忆，“他以前总是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在乎。但这几天，他好像很焦急，关在自己的‘千瞳阁’里，谁也不见。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在等人，更像是在躲什么人。”
万事知，黑市的情报头子，号称无所不知。连他都感到焦急，甚至可能在“躲”什么人？这黑市的水，果然深得很。
秦凡目光微闪，将这些零碎的信息在脑中拼接。生面孔，轮回往生，焦急躲藏的万事知……这一切，似乎隐隐指向某个潜藏在仙墟阴影下的漩涡。他感觉，自己或许正无意间接近了这个漩涡的边缘。
“你确定这条小路安全？”南宫翎更关心眼前，她感受到前方通道弥漫出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空间乱流和未知煞气的阴冷。
“这条是废弃的虚空兽肠道，很久没活物走过了。”瞳肯定地说，“外面那些监视主要通道的‘眼睛’看不到这里。不过……里面可能还残留着一些死去虚空兽的怨念碎片，会制造幻境，或者吞噬心神。但我的眼睛能看穿大部分伪装和陷阱，跟着我走，没问题的。”
她的话语中带着对自身灵瞳能力的自信。说罢，她双瞳之中微光流转，仿佛有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当先步入了那条昏暗、散发着淡淡腥甜气息的甬道。
秦凡与南宫翎紧随其后。一踏入其中，周围的景象顿时扭曲变幻，耳畔似乎响起了无数生灵临死前的哀嚎与嘶鸣，扰乱心智。但瞳行走其间，步伐却异常稳定，她不时出声提醒：“左边三步，绕开那片虚影。”“直视前方，别被脚下的血色花纹吸引。”
在她的指引下，三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条足以让寻常修士迷失、甚至癫狂的危险小路。
当眼前豁然开朗时，即便是以秦凡的心性，眼底也忍不住掠过一丝惊叹。
眼前，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怪诞的巨型地下城市。
无数废弃的星舰残骸、崩塌的仙宫楼阁、巨大不知名生物的骨骸……这些本该散落在仙界各处的庞然大物，此刻却被一种蛮横而诡异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构筑成了这座城市的基座与建筑。扭曲的金属与温润的玉石相邻，断裂的桅杆刺穿了琉璃瓦顶，散发着各色灵光的符文与冰冷的科技管线纠缠交错，共同维持着这片空间的诡异平衡。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尘埃、淡淡灵气以及无数种族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喧嚣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传来，形成一种混乱而充满活力的背景音。
而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最中心，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建筑——那赫然是一颗缓缓转动着的、栩栩如生的巨大眼球！
眼球建筑的材质非金非石，瞳孔处散发着幽深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光芒，冰冷的视线扫视着整个黑市。无数细小的、类似血管或能量管道的结构连接在眼球下方，深入下方的建筑群中，为其提供着动力。
“那里，”瞳指着那颗巨大的眼球，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与不易察觉的忧虑，“就是‘万事知’大人的所在地——‘千瞳阁’。我们……到了。”
秦凡抬头，凝视着那颗仿佛活物般的巨大眼球，它能看透这黑市的一切隐秘吗？而那位似乎在“躲”着什么的万事知，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消息，或是……麻烦？
巨大的眼球无声转动，幽深的瞳孔仿佛正对准了他们刚刚到来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