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费尔南德侯爵的怒吼震得吊灯摇晃。
他抬起权杖重重敲击铁甲靴,金属碰撞声让混乱暂时平息。
\"维恩子爵\"。
费尔南德侯爵指向最先要逃跑的年轻人:\"你现在冲出帐篷,是打算游过白河吗?\"。
被点名的年轻贵族僵在原地,华丽的丝绸领结被冷汗浸透。
他的城堡就在白河北岸,此刻恐怕已经...
\"诸位\"。
费尔南德侯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
\"我理解大家的恐慌,我的妻子和孙女此刻正在鹰巢堡\"。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继续。
\"但乱跑就是送死!\"。
\"侯爵大人,我们必须立即撤退!趁着草原人还没…\"。
\"往哪撤?\"。
费尔南德侯爵一把掀翻桌上的餐具,银叉和瓷盘哗啦落地。
他抓起葡萄酒瓶砸向地图,红色液体正好淹没白河渡口的位置:\"我们的退路断了!\"。
帐篷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费尔南德侯爵趁机展开菲尔洛公爵的信件,借着烛光快速浏览。
当他读到\"青岚城仍在坚守\"时,灰暗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听好了!\"。
费尔南德侯爵用权杖戳着地图,\"菲尔洛公爵还在青岚城坚守,王国各地的贵族援军最迟五天后就能到达\"。
他环视众人:\"只要我们坚持到…\"。
\"五天?”,某位子爵尖叫起来。
\"我的领地现在就在被烧杀抢掠!\"。
费尔南德侯爵突然拔剑出鞘,寒光闪过,子爵的一缕金发飘然落地。
\"再扰乱军心,我就按战时军法处置!\"。
这个威胁起了作用。
贵族们勉强坐回座位,但眼神已经飘忽不定。
费尔南德侯爵知道,他们表面顺从,心里却都在盘算如何保全家族。
当会议拖到后半夜时,费尔南德侯爵终于拿出折中方案:\"天亮后派斥候确认白河渡口情况,同时加固营寨防御\"。
他特意看向几位大贵族:\"诸位的私兵暂时编入巡逻队,加强警戒\"。
众人稀稀拉拉地应和。
散会时,费尔南德注意到有几位贵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最让人担忧的是罗格伯爵,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北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家徽。
\"罗格\",费尔南德拦住他。
\"你孙女...\"。
\"塔米拉带着我的重孙去了玄月城\",罗格伯爵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她写信说...要给我看孩子第一次骑马...\"。
费尔南德侯爵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想起自己三岁的小孙女,那孩子总爱拽他的灰胡子叫\"大狮子\"。
现在草原的野火正在向北蔓延,而他却困在这该死的营地里。
当最后一位贵族离开后,费尔南德侯爵瘫坐在扶手椅上。
侍卫端来安神茶,却被他挥手打翻:\"拿酒来!最烈的那种!\"。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口的焦灼。
费尔南德侯爵解开领口,发现内衬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取下手上的家族戒指凝视着——这枚传承两百年的蓝宝石戒指里,似乎倒映着鹰巢堡燃烧的画面。
\"侯爵大人!\"。
斥候队长突然闯入:\"派去白河渡口的斥候回来了!\"。
费尔南德侯爵猛地站起,酒瓶滚落在地:\"情况如何?\"。
斥候队长脸色惨白:\"渡口...渡口已经竖起黑鹰旗”。
“拓拔部的骑兵正在沿岸布置防线,他们...他们把俘虏钉在河边的树上当路标...\"。
费尔南德侯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展开的地图上。
白河渡口的位置彻底被染红了。
……
帕特伯爵被摇醒时,正梦见自己跪在国王面前接受侯爵冠冕。
金冠触到额头的刹那,却变成了亲卫队长冰凉的铁手套。
\"大人!青岚城的信使!\"。
亲卫队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说玄月城…\"。
帕特伯爵猛地坐起,丝质睡袍被冷汗黏在后背。
窗外还是浓墨般的夜色,塔楼上的守夜钟刚敲过三下。
书房里,信使的影子在壁炉火光中摇曳不定。
那人转身时,帕特伯爵才发现他左眼蒙着渗血的布条,右手里紧攥着一块烧焦的蓝布。
\"伯爵大人...\",信使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铰链。
\"玄月城...陷落了\"。
壁炉里突然爆出一颗火星,照亮了布片上残缺的金色山峦纹章。
帕特伯爵认得这个图案——磐石军团的标志,他曾无数次在军事会议上见过霍顿侯爵佩戴这个徽记。
\"霍顿侯爵呢?\",帕特伯爵声音颤抖。
信使的独眼里浮起水光:\"已经战死在玄月城了\"。
帕特伯爵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另外白河渡口也失守了...\",信使继续道,每个字都像钝刀割肉。
\"莫尔顿侯爵战死在渡口”。
\"够了!\"。
帕特伯爵一拳砸在书桌上,墨水瓶跳起来翻倒,黑色液体如毒蛇般在地图上蜿蜒。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墨迹——黑岩城、白河渡口、青岚城...
现在全都染上了相同的黑色。
信使颤抖着呈上密信。
帕特伯爵认出菲尔洛公爵的笔迹,那些往日刚劲的字体此刻扭曲得像垂死挣扎的蚯蚓:
「玄月失陷,白河断流,青岚犹在。速决勿疑。」
帕特伯爵突然冷笑起来。
这笑声把亲卫队长吓得后退半步——他跟随帕特伯爵十五年,从未听过这种掺着绝望的声音。
\"好一个速决勿疑...\"。
帕特伯爵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壁炉。
\"老狐狸自己躲在城墙后面,倒要我们出去送死!\"。
火焰吞噬信纸的刹那,帕特伯爵恍惚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侯爵冠冕在火中熔化。
现在别说侯爵爵位了,他能不能活着回到王都都还是个问题。
\"传令官!\",帕特突然大吼。
\"立即加强四面城墙守备!所有粮仓派双岗看守!\"。
亲卫队长刚要转身,又被叫住:\"等等...秘密准备两百轻骑,要最忠诚的士兵\"。
当书房重归寂静,帕特伯爵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金发凌乱,眼下挂着青黑,昂贵的丝绸睡袍皱得像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