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暮春,许都丞相府桑园。历经半年筹措,刘备终于以“共商抗蝗”之名踏入曹营。此时桑树上已结满青果,曹操手持桑枝拨弄炭火,火苗舔舐着铜鼎中煮沸的青梅酒,蒸腾的热气里浮沉着徐州送来的桑蚕茧——这是刘备特意选的“桑田之礼”,暗合“千里送桑,共破蝗灾”之意。
“玄德可知,自你去年在徐州埋玺,天下士族已传了半年‘桑田出天子’的谣言?”曹操用桑枝挑起茧子,蚕丝在火光中映出“兖”字暗纹,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阿蝉抱琴的指尖骤然收紧——她听出“埋玺”二字藏着曹军细作的探听。
刘备摩挲着袖中吕布金戒残片,面上却笑道:“市井谣言何足为信?某只知徐州百姓今春新种桑苗三十万株,每株根下都埋着蝗虫卵——这才是‘天命’。”他故意将“天命”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曹操腰间革囊——那里露出的桑树皮上,赫然烙着“兖州甄记”火印。
张飞的酒碗重重磕在石桌上,惊飞几只停在桑叶上的萤火虫:“曹阿瞒!你与甄家到底什么勾当?为何他们的商队能在兖州畅通无阻?”此言一出,桑园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唯有阿蝉的琴弦震出《鹿鸣》变调——这是简雍在府外发现甄家暗桩的警示。
曹操大笑,从革囊中取出半卷《甄氏商谱》,羊皮纸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玄德可识得这东西?去年冬至,某截获甄家北运的三十车‘贡品’,里面装的不是金银,竟是七十二具孩童骸骨,每具颈间都挂着‘蝗神祠’的长命锁。”他将商谱掷入火中,纸灰飘向桑园深处,那里新立着数十个木牌,上书“兖州义童”——正是被甄家害死者的衣冠冢。
刘备的卢植断鞭突然绷直,鞭节磁石吸住飘落的纸灰,聚成“借刀杀人”四字。他想起徐州桑田那具攥着“护桑符”的老妇人尸体,童谣“萤火虫,夜夜飞”突然在耳畔响起。关羽接过曹操递来的绢书,瞳孔骤缩:“这是郭嘉的‘灭蝗策’手稿,为何与徐州密道的‘蝗神祭’邪术如此相似?”
曹操用桑枝拨弄炭火,火星溅在他眼角皱纹里,像极了徐州辕门的残火:“因为甄家同时给两边送‘计’——给我‘灭蝗策’,给你‘蝗神祭’,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能以‘救民’之名兼并桑田。”他忽然按住刘备的手,掌心老茧与刘备掌心旧伤相触,“但某今早收到急报:甄家商队正在汝南郡用‘护桑符’骗走孩童,那些符节的制作用的是……”
“徐州‘地仓土’。”刘备接过话头,声音里带着冷意,“遇水显出血脉纹路,对吗?”曹操挑眉,眼中闪过赞许。阿蝉的指尖划过桑树皮,触感竟与徐州密道石壁相同——树皮里隐约嵌着“开阳星”纹路,正是甄家用来定位“本命桑”的邪术标记。
子时将至,桑园突然响起细碎的振翅声。阿蝉的琴弦颤出《蜩鸣》之音,指向桑林深处的百年古桑——树干上的虫蛀痕迹,竟与徐州常平仓的“开阳星”瓦当一模一样。刘备摸出陶谦的“护桑符”,符上虫蛀痕迹与古桑缺口严丝合缝,当他将符嵌入树洞时,竟传出机关转动声。
“这是……”曹操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徐州密道的兖州分坛。”刘备望着露出的暗门,想起陈宫的血书,“甄家想把‘借命养蝗’之术推行天下,首当其冲便是你我治下的桑田。”暗门内飘出淡淡硫磺味,与徐州密道的“蝗神祭”气息如出一辙。
曹操忽然起身,从桑树上摘下颗青桑葚放入口中:“玄德,某有一计,可引甄家上钩——但需你我各出一物为饵。”他望着刘备腰间的卢植断鞭,又指指自己的“治”字玉珏,“敢赌吗?”
刘备抬头望向夜空,北斗第六星“开阳”忽明忽暗,恰似吕布临终前闪烁的瞳孔。他解下金戒残片,放在桑木棋盘上:“奉先曾用方天画戟赌过徐州粮道,刘某今日便用这残戒,赌一个……”
“赌一个‘民心为天’。”曹操接过话头,将玉珏放在残戒旁,两枚玉器在月光下映出“玄治”二字,“待甄家商队入瓮,某与你便将他们的‘天命’阴谋,晒在这桑园的太阳底下。”
桑园外,简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阿蝉的琴弦重新响起,奏的不是《短歌行》,而是徐州百姓新编的抗蝗谣:“桑果青,桑叶肥,鸭儿啄蝗蝗成堆……”随着琴音,无数萤火虫从桑叶间飞起,将夜空点缀得如同撒满碎钻——那是比任何星象都明亮的,凡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