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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成都城下

夕阳如血,将最后一点余烬涂抹在成都巍峨的城墙上,却无法为这座孤城增添半分暖意。冰冷的青砖在暮色中泛着铁灰色的死寂,城头益州兵的甲胄和矛尖反射着残阳,如同垂死者眼中最后一点不甘的光。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粘稠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城下,赵云的白袍“龙胆骑”已列成一道森然的弧线,雪亮的环首刀映着晚霞,宛如一道即将收紧的死亡绞索。沉重的马蹄不时刨动地面,带起干燥的尘土,每一次轻微的响动都像重锤敲在城头守军的心上。

“龙胆!龙胆!龙胆!”低沉而整齐的呼喝声突然从骑兵阵中爆发,七百个喉咙里挤压出的战吼汇成一股沉闷的声浪,并不高亢,却带着钢铁摩擦般的质感,一波波撞向城墙,震得墙垛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城头守军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许多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握长矛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大王…大王!赵云…赵云他又在逼城了!”一个裨将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声音带着哭腔,指向城下那一片刺目的白色,“弟兄们…弟兄们快撑不住了!”

蜀王刘璋肥胖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王袍里,此刻却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在冰冷的雉堞旁。他圆胖的脸颊剧烈地抽搐着,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浸湿了鬓边花白的头发。他徒劳地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城下那面猎猎作响的“赵”字大纛上。白袍将军端坐于神骏的白马之上,身影在暮色中挺拔如松,手中那柄染过邓贤鲜血的长槊斜指城楼,冰冷的锋刃仿佛隔着百丈距离,也能刺穿他的咽喉。

“撑不住…撑不住…”刘璋喃喃自语,肥胖的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墙砖,指甲在坚硬的青石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几片指甲已然翻裂,渗出暗红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那面“赵”字旗在他瞳孔里无限放大,幻化成席卷成都平原的白色狂潮,所过之处,邓贤的尸骨、散落的火把、喷溅的鲜血…一幕幕炼狱景象在他脑中疯狂闪回。每一次“龙胆”的呼喝,都像重锤砸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大王!不能降啊!”一声凄厉的嘶吼自身后响起。刘璋猛地一哆嗦,回头望去,只见老将严颜须发戟张,按剑立于阶前,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瞪着他,“成都城高池深,粮秣尚足!张任将军虽陷敌手,我等尚有数万忠勇之士!拼死一战,未必没有生机!若开城纳降,将先主基业拱手送于织席贩履之徒,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忠勇之士?”一个阴柔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响起,侍中张松缓缓踱到严颜面前,瘦削的脸上满是讥诮,“严老将军,睁开你的老眼看看城下!看看那‘龙胆骑’的刀锋!再看看这城头!”他猛地一指周围面无人色的守军,“军心已散,士气已堕!赵云七百骑便敢威逼成都,刘备数万大军旦夕可至!困守孤城?不过是让满城生灵为你的愚忠陪葬!”他转向刘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急切:“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刘备乃汉室宗亲,仁德之名播于四海!归顺于他,上可保宗庙社稷不失其祀,下可护益州百万黎庶免遭涂炭!此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啊!迟则生变,若等赵云不耐,或刘备大军合围,那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张松!你这卖主求荣的奸贼!”严颜目眦欲裂,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张松,“老夫今日便斩了你,以正视听!”

“够了!”刘璋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从地上弹了起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目光在严颜的怒容、张松的阴冷、城下森然的白色铁骑以及周围士卒惊恐麻木的脸上疯狂地扫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勇气。他看到了张任被俘前不甘的回望,看到了邓贤胸骨碎裂时扭曲的脸,更看到了赵云长槊挥落时那冰封万古的眼神。抵抗?那眼神告诉他,抵抗的下场只有碾为齑粉!

“开…开城…”刘璋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嘶声。

“大王?!”严颜如遭雷击,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开城!!”刘璋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尖利扭曲,带着崩溃的哭腔,“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迎刘皇叔入城!”话音未落,他肥胖的身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次软倒,被两个惊慌的内侍死死架住才未瘫倒在地。

沉重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城头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随即被一片压抑的、如释重负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声打破。守军们麻木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点活气,更多的却是茫然和认命。巨大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饱经战火、布满刀痕箭孔的厚重城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向内打开。护城河上,粗大的铁索哗啦啦垂落,吊桥轰然砸在对岸,激起漫天尘土。

尘埃弥漫中,赵云缓缓抬起了手。身后七百龙胆骑如臂使指,瞬间收声,肃杀之气凝若实质。他目光如电,穿透烟尘,锁定在那洞开的、幽深的城门甬道。没有欢呼,没有躁动,只有冰冷的警惕。他轻夹马腹,照夜玉狮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了吊桥。清脆的马蹄声敲打在厚重的木板上,在死寂的城门洞中激起空洞的回响,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每一个益州降卒的心头。

城西·刘备大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刘备负手立于巨大的益州舆图前,目光深邃,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成都的位置。关羽侍立一旁,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张飞则焦躁地在帐中踱步,沉重的脚步踏得地面咚咚作响,口中不住嘟囔:“这刘季玉,磨磨蹭蹭,莫不是要反悔?待俺老张杀上城去,一矛戳他十个透明窟窿!”

“翼德,稍安勿躁。”诸葛亮羽扇轻摇,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帐门,仿佛已看到成都城下的景象,“子龙威势已成,刘季玉胆魄已丧。开城,只在旦夕之间。此刻,当思入城之后。”他转向刘备,语气郑重:“主公,入城之仪,关乎人心向背。亮已备素车白马,以示哀悯刘璋之失,彰我仁义之师。然,成都乃益州腹心,豪强林立,暗流汹涌。入城后,首在安民,次在抚士,三在…定鼎名分。”

刘备缓缓转过身,烛光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眼中既有夙愿得偿的激动,亦有千斤重担压肩的凝重。“军师所言极是。备漂泊半生,辗转流离,所求者,不过一隅之地,存身安民,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今得成都,非为私欲,实乃天意民心所向。入城后,凡益州旧吏,愿留者量才擢用,愿去者厚赠资财。百姓秋毫无犯,敢有劫掠者,军法从事!”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就在这时,帐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亲兵激动到变调的呼喊:“报——!主公!军师!开了!成都城门开了!子龙将军已控瓮城!”

帐内瞬间一静。张飞猛地顿住脚步,豹眼圆睁。关羽抚髯的手停住,丹凤眼中精光爆射。诸葛亮羽扇轻摇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早已料定的从容。刘备身躯微微一震,深吸一口气,眼中瞬间迸发出灼热的光芒,那光芒随即又沉淀为更深沉的坚毅。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大帐:

“传令!依军师所定仪程,入城!”

成都·正阳门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曦刺破东方的云层,驱散城头最后一丝阴霾与血腥气时,刘备的车驾在严整的军阵护卫下,缓缓驶入了洞开的正阳门。

没有盛大的凯歌,没有喧天的锣鼓。诸葛亮安排的仪程肃穆而内敛。刘备端坐于素帷白马的安车之上,身着简朴的深衣,面容沉静,目光缓缓扫过城门甬道两侧。那里,黑压压跪满了益州旧臣和被迫出迎的世家代表。他们深深俯首,额头触地,不敢直视新主,空气中弥漫着惶恐、不安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刘备的目光掠过那些低垂的头颅,落在他们微微颤抖的脊背上,心中并无多少胜利者的快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看到一些老臣官袍下露出的陈旧中衣边缘,看到年轻士子紧握发白的手指,也看到人群中偶尔抬起的、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有麻木,有畏惧,有审视,也有…一丝微弱的期待。

“都起来吧。”刘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久经磨砺的温和与力量,“季玉公(刘璋)仁厚,不忍百姓罹难,以益州相托。备德薄才鲜,蒙此重任,惶恐无地。自今日始,凡我治下,必当约法省禁,与民更始。诸君旧职,暂领如故,望各安其位,共抚黎元。” 没有高高在上的训诫,只有平实而郑重的承诺,像一股温润的泉水,悄然渗入这片被恐惧冻结的土地。

车驾缓缓驶出幽深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御街两侧,挤满了成都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箪食壶浆,脸上交织着好奇、茫然和深切的忧虑。当看到刘备简朴的车驾和随行将士严整却收敛的军容时,人群中压抑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观望。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中开始响起参差不齐、却越来越响亮的呼喊:

“皇叔仁德!”

“谢皇叔活命之恩!”

声音起初带着试探,很快便汇聚成一股真诚的声浪。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车驾上那个并不高大、却显得异常沉稳的身影,仿佛在绝望的深渊里,终于抓住了一根坚韧的藤蔓。

刘备立于安车之上,对着两侧的百姓,郑重地、深深地作揖还礼。阳光终于完全挣脱了云层的束缚,金辉洒落,照亮了他眼角的湿润,也照亮了御街尽头那座巍峨壮丽的蜀王宫阙——锦官城。那金碧辉煌的殿宇飞檐,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财富。

关羽策马紧随车驾之侧,赤兔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他眯起丹凤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宫城那过于耀眼的琉璃瓦顶,又掠过街道两旁堆积如山的蜀锦贡品,浓重的卧蚕眉几不可察地蹙紧。他微微侧身,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只传入刘备耳中:“大哥,宫室华美,人心未附。锦官城虽好,恐非久安之榻。” 那辉煌的宫殿,在他眼中仿佛成了盘踞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奢靡气息。

刘备脸上的温和未变,只是扶着车轼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目光依旧平视前方,投向那象征着蜀地最高权力的宫门,声音轻而坚定,同样只让关羽听见:“云长,我知之。此非安乐之窝,乃荆棘之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刘季玉去了,可这益州内外,虎视眈眈者,又何曾少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曹操在河北狰狞的身影,孙权在江东不甘的窥伺,以及…那个盘踞中原、以精钢铁流铸造霸业根基的名字——刘基!一股无形的寒意,比成都清晨的薄雾更冷,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就在刘备车驾缓缓驶向锦官城,接受着劫后余生百姓的箪食壶浆与参差不齐的欢呼时,千里之外的西北,一场风暴正在凉州荒凉的戈壁上酝酿。

凉州·陇西羌道

凛冽的朔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和稀疏的枯草,发出凄厉的呜咽。一支风尘仆仆的骑兵队伍,像一群沉默的饿狼,沿着干涸的古河道艰难跋涉。为首一将,身形魁伟异常,狮鼻阔口,面容刚毅中带着羌人的粗犷,正是西凉猛将马超,马孟起。他身上的明光铠沾满尘土和暗褐色的血痂,多处破损,胯下神骏的西凉大马也显露出长途奔袭的疲惫,口鼻喷着浓重的白气。

一名心腹骑士策马靠近,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破碎:“少将军,前面就是羌道口了!过了这里,就是烧当羌的地界!弟兄们…快撑不住了,追兵咬得太紧!”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地平线上隐约扬起的烟尘,眼中满是血丝和绝望。

马超勒住战马,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身后稀稀拉拉、人人带伤的数百残骑,又望向北方苍茫的群山和隐约可见的羌人部落炊烟。家破人亡的惨痛、被曹操和吕布联手驱逐出西凉的屈辱、如同丧家之犬般流亡的愤懑,在他胸中翻江倒海。他猛地一拳砸在鞍桥上,坚硬的皮革发出沉闷的响声,指骨瞬间迸裂,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吕布!曹贼!此仇不报,我马超誓不为人!”低沉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的腥甜,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在空旷的戈壁上显得格外凄厉。

就在这时,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寒风!“咻——噗!”一支通体黝黑、造型奇特的弩箭,带着惊人的精准和力道,深深钉入马超马前不到三尺的冻土中,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箭杆上,赫然刻着一个古拙的“工”字徽记!

所有残兵瞬间惊觉,刀剑出鞘,紧张地环顾四周光秃秃的山崖。马超瞳孔骤缩,死死盯住那支兀自颤动的箭矢。那不是追兵的箭!那冰冷的金属光泽,那精妙绝伦的铸造工艺…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侧前方一处怪石嶙峋的高坡。

一个身披灰褐色破旧皮袄、形如普通牧羊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块巨石后闪出。他动作迅捷如豹,几个起落便冲到马超马前,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支同样刻着“工”字徽记的精钢箭镞,箭镞尾部,紧紧绑着一卷薄如蝉翼的素帛。

“扶风马岱将军帐下死士,参见少将军!”来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奉主上密令,冒死呈送此物!此乃陈留‘工坊’所出,百炼精钢箭镞!我家主公言道:虎落平阳,爪牙尤利!凉州故地,岂容豺狼久据?若少将军有意重整旗鼓,雪耻复仇,此箭镞便是信物!精铁、粮秣、情报…凡有所需,陇西狄道,‘张记’皮货栈,凭此物可取!愿助将军,重燃西凉烽火!”

马超一把抓过那冰冷的箭镞和素帛。箭镞入手沉重,寒气逼人,锋刃在昏暗天光下流转着幽蓝的死亡光泽,绝非羌胡粗劣铁器可比。他展开素帛,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蛰伏待机,搅动风云。铁流西向,指日可待。”落款处,是一个同样古拙的“工”字烙印!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马超的天灵盖,几乎要冲破他紧绷的理智。刘基!是那个以铁器称雄中原的刘基!他竟将手伸到了这荒凉的西凉!这箭镞是诱惑,是力量,更是赤裸裸的利用!但…这利用,却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点燃了他心中复仇的烈焰!他需要铁,需要精良的武器武装追随他的羌氐勇士!他需要粮秣,需要情报,需要搅乱吕布和曹操在凉州的统治!这雪中送炭的“信物”,恰恰击中了他最致命的渴求!

马超的手指死死攥紧了那冰冷的箭镞,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黄沙上,迅速被吸干。他猛地抬头,望向南方,望向那片被刘备刚刚攫取的、富庶的益州大地,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里,悄然掺杂进一丝冰冷的算计和野心的光芒。

“刘玄德…你得了天府之国?”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混合着血与沙的低语只有自己听见,“好得很…那就看看,你这新得的卧榻,能不能睡得安稳!”他猛地调转马头,不再看向羌人部落的方向,而是将手中那支染血的精钢箭镞高高举起,对着身后疲惫却依旧忠诚的残骑,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咆哮:

“儿郎们!随我转向东南!吕布、曹操欠我们的血债,就从这陇西开始,一笔笔讨回来!让那些以为我们已死的豺狼看看,西凉铁骑的魂,还没散!”

马蹄声再次隆隆响起,卷起漫天黄沙,如同一条复苏的毒龙,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刘基暗中输送的致命毒液,不再遁入羌地,而是悍然扑向凉州东南部吕布势力相对薄弱的郡县!目标,直指刘备新得的蜀地北大门!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成都锦官城内,刘备正接过象征蜀地主权的印绶。金印入手沉重冰凉,丝绶华美。殿外阳光正好,洒在崭新的“左将军宜城亭侯领益州牧刘”的旗幡上。诸葛亮侍立一旁,羽扇轻摇,目光却越过欢呼的人群和巍峨的宫阙,投向北方天际隐约的群山轮廓,平静的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悄然掠过。他仿佛听到了,那来自西北荒原、裹挟着铁腥与风沙的复仇号角,正隐隐穿透了锦官城的繁华,预示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之下,汹涌的暗流与迫近的风暴。

一只乌鸦扑棱棱飞过金碧辉煌的蜀王宫殿檐角,发出嘶哑的鸣叫,黑色的身影投入南方更浓重的、属于交州和未知海域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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