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微微颤声的哽咽话音刚落,离徐凡心手边不远的大手下意识的想去拉手,想用行动证明。
我们可以拉拉手。
可那只缩回的小手仿佛是被烫到一般,被另一只小手包住缩贴在腹部。
显然,如今是徐凡心不愿意给他拉手了。
顾烨城慢慢收回手掌,眼神还是留在徐凡心脸上没有离开。
瑞凤眼眸拢着一层薄红,微微潮湿,嘴角散出力道绷紧,没有露出平日有点不开心就习惯性瘪下嘴角的样子。仿佛方才说话时,泄出的一丝哽咽不是从这个嘴巴里发出的。
不想哭出来,十岁的小孩子也是要骨气的,绝对不要对着顾烨城哭。
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僵持的静默。
顾烨城就那么望着他,认真耐心的等待,想让这个散发出犟劲儿还不自知的小孩儿情绪稍缓缓.......
眼尾捕捉到顾烨城的注视,徐凡心耳朵微微热的不自在,心里压着那个受气的心情很想吼出一嗓子。
你看什么看!!
可又别别扭扭觉得太明显的情绪外露显得太幼稚,气势上就低了一头。
所以,就学着顾烨城平时那种高深莫测的淡漠,木着脸,暗暗较劲。让他也尝尝被阴阳散出的怪气儿是什么滋味。
其实已经拐到另一条幼稚的路上,还以为自己挺酷。
十岁的孩子对情绪的掩埋,至多只遮盖了一层尘土,风一吹就散了,反正顾烨城是看出来了。
那徐凡心自认为的挺酷的表情,在顾烨城这里就变成了呆萌的可爱。
愧疚想补偿的念头依旧盈满心间,可也没耽误他露出浅笑散发出包容和不自知的宠溺。
变化被那双瑞凤眼角捕捉到,孩子的不定性还是促使徐凡心看了过去。
少年的浅笑疏朗清目,像雨过天青的湖光山色。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徐凡心的委屈和闹气翻滚的浓烈起来。
笑什么笑!!
不知道别人在生气嘛?
气到要跟你绝交的那种!!
我刚一番话费了多大的劲才说出来,你怎么能笑我!!!
徐凡心一直在顾烨城的视线中,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那面部表情的变化,登时就收住那自觉挺和善的微笑。
怔愣着傻眼,闹不明白。
徐凡心眼眸的水雾怎么明显了起来,那绷直的嘴角有点儿抽搐的往下撇。
他不是在哄人来着吗?
这边的战火渐起,李丰年的摊子忙碌中稍缓了缓,他薅起脖子上擦汗的布巾抹了把脸和脖子,习惯性挪步到两个白衣老顾客的小桌子边儿,跟好友家的两个孩子说两句话。
头脑忙的热烘烘的,还是一瞬就觉察出俩人的氛围不对劲儿,瞅了瞅地上那个粘上尘土的包子,李丰年那常年摆摊儿晒黑的脸上堆起笑来。
先跟那脸上挂着闹气表情的徐凡心搭话。
“小凡心?是不是今儿李叔的包子不好吃啊?”
“乖崽想吃什么?叔给做”
“我之前试做过一次带香菜的,味儿挺好,就是有些个顾客不爱吃香菜,就没放,明儿早上我做几个你尝尝?”
徐凡心已经转过头看李丰年,被哄了两句,嘴撇的明显了。
“或者带汤汁儿的小汤包儿,咬开一个小破口,滋滋淌鲜汤儿,明儿给你单做一屉笼,准保我乖崽爱吃.......”
要说小孩儿不高兴的时候不能哄呢。
徐凡心低下头,呜呜冒出低低的哭声。
李丰年:..................
顾烨城:..................
许是意识到自己哭的没道理,徐凡心找了个理由。
“呜呜呜,那个馅儿里有猪猪.......”
顾烨城:............有珠珠?
脑子很快闪到徐枫林跟他讲述的徐凡心三岁的趣事儿。
顾烨城:.........哦。是有猪猪。。。
李丰年:....呀呀呀呀!!这话茬儿都多少年了,怎么今儿又拎出来哭一场?
哭没两声儿,徐凡心硬生生止住,十岁的小孩儿当街哭,他也是要脸面的。
李丰年看着那个把哭硬生生憋回肚子的小模样,心里可不好受。
孩子长这么大,几乎天天见,就跟自己家孩子似的,瞧那白嫩嫩的小脸儿的憋屈劲儿,李丰年必须得问问。
“呦!谁热乎我乖崽生气啦?”
顾烨城:...........。。。
徐凡心没说话,被李叔关心了两把,伸出小手去拉李丰年的手。
“哎?别别别,我这一手面粉一手油,祸祸的可埋汰......”
“李叔拉拉手,我就好了.......”
没法儿,李丰年赶紧拿脖子上的布巾胡乱擦擦,也没太干净,已经被小软手抓住了。
被徐凡心亲近,心里可舒坦。
往日自己摊子上忙,身上总不断的汗和脏污,想跟孩子亲近亲近总觉得那脸和衣裳都白白净净儿的娃娃,碰自己一下都得留印子........
顾烨城默默旁观,心里滋味缠纠的复杂。
这真的是个孩子,被父母宠惯长大,形成了表达自己善意的固有习惯。
抱一抱,拉拉手,贴一贴,蹭一蹭.......
可自己把徐凡心这些行为当成什么?
企图的邪心,色欲的苗头,暧昧的隐患......
可他才十岁啊!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是他自己的邪,欲,脏,把一个干净的孩子单纯的快乐染出痛楚。
徐凡心快乐的自由有了束缚的枷锁,时隔两年,他开始反抗了.......
最终,谁都没吃东西。
临走前,李丰年用油纸包把没动过的包子包好,让顾烨城放书包布袋,天热了,包子不会凉很快,兴许崽子过会儿就愿意吃了。
路过糍粑摊子,顾烨城目光一直跟着往学堂走的徐凡心,催促连素芹给他包一份糍粑,一边往书包布袋装一边疾步去追那个白衣小身影儿。
梧桐书院,‘天’字班里。
顾烨城望着第一排的圆脑袋,毛茸茸的耷拉到左边,又耷拉到右边,没什么精神。
徐凡心对功课还是懒懒散散,没有画画,只发呆,或是趴着睡觉。
课间时间到
顾烨城摸着手里的油纸包,记挂着徐凡心空空的肚子,终于不再犹豫。
他长腿三五步迈到第一排,挤到徐凡心的座席上。
徐凡心撩开睫毛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蛄蛹着小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顾烨城把油纸包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线条好看的大手翻挑着打开,焦黄晶莹的红糖糍粑,满满一大包,焦糖和甘梅粉的特殊芳香,瞬间缭绕鼻尖。
徐凡心依旧神色淡淡的。
人的味蕾很奇怪,心境变了,曾经很偏爱的食物,也就没那么爱了。
过了一会儿,徐凡心依旧没什么反应,顾烨城忍不住问他。
“你该饿了,这是你最喜欢的,不吃吗?”
他垂下圆脑袋,顾烨城本就高出他许多,这样更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须臾。
徐凡心的声音清清淡淡夹杂一丝幽怅。
“喜欢,就一定要吃吗?”
“它会伤害我的牙齿,让我的牙齿很痛,........它也并不需要我的喜欢.....”
“呃!嗯-也是,吃多了确实不好”
顾烨城有些踌躇。
“凡心,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对不起....”
顾烨城怔住了,怎么徐凡心在跟他道歉?
“凡心?”
“我远比你们知道的要聪明的多......”
顾烨城当然知道,或许比如今的徐凡心自己都清楚。
“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
徐凡心音色浅淡。
“我平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我只是不想想那么多。”
“想多了会烦恼,.......活着就不开心”
徐凡心仰脸看着少年,酸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哽咽。
“顾烨城,我什么都懂的,对不起,是我一直假装不懂......”
他叫他---顾烨城?
叫他的名字?
.........(点点宣布转场前世)
顾烨城又被铁链锁住,还是在上次的地方,同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