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暗暗打量这十五岁的少年,身高已经超越一般成人,十分傲视群雄。
身穿素白窄袖长袍,劲瘦的腰身束着的腰封外系着一根麻绳,俨然一副孝期的打扮,此时正抱臂看着他,一派从容潇洒。
微敛的眸收起通身的不羁,似蛰伏的猎豹又好似天生没脾气一样。
雅间门口对面一整面的排窗掀开,山风在月色中穿行,擦过水面,钻进雅间,抚到雅间门口的少年身上时便的柔和婉转,额间的碎发被吹开向后飘着,露出完整的锋利野性的眉宇。
顾烨城的长相是很男性的俊挺,跟徐枫林不同的是,少年俊的精致,只眉毛最显凌厉,无论是眉形还是毛发,盛满了肆意与轻狂。
老江:.............嗯!!眉毛真像,怪不得.........
咳!就是.....少年人盯着他,盯的有点久了。
“咳咳”老江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子站直了些。
“公子?”
顾烨城声色微凉,音调平缓,叫人看不出情绪
“嗯,江老板,客气。”
雅间里头坐着长辈,顾烨城恭敬的放下环着的手臂,踏着平稳的步子迈脚进了雅间。
江老板看着那略微勾着唇角跟周围人目视见礼后缓缓落座于徐小公子旁的少年,心里更是赞叹。
老江:嗯!家教真好,这徐家教的好呀!!
见人都坐稳当了,江老板乐不颠儿的迈着不太长的腿往厨房去,想着再仔细交代两句。
包厢里两桌已经坐满,徐陆两家加上杜若年母子共十人坐到一起,另一桌全是县衙的捕快坐了满满一桌子,莫小北和张二虎就坐到了那边。
这次宴请跟徐凡心过生辰不一样,因为是妇道人家过生辰。先是万华清,庄兰亭,李丰年,屠夫张一干男丁不用请。
再是郑玉瑶跟他们来往并不亲厚,也没有请,郑玉瑶上次能去徐家赴宴,也是因着柳风絮跟小寿星徐凡心玩儿的好,才一道被徐家邀请。
这回,柳风絮一个晚辈自然也不请。
连素芹和花满栀来往亲厚,要请。
杜若年去年秋闱中了举人,如今在县衙里一边读书一边做事,且与两家的男主人和小主人关系都亲厚,经过商讨,要请。
另一个桌上的捕快们,徐枫林是时不时的都会带他们吃吃喝喝聚一聚,这回索性把他们叫过来,见识见识大酒楼的排面.......
两个寿星姐妹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相互夸赞着彼此今日的穿着打扮如何如何好看,发饰搭配的如何如何合适。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什么口脂,胭脂,水粉。
陆墨香一身碧水色襦裙,头上簪着同色的娟纱堆花,文文静静抿着矜持的嘴角,津津有味的听着。
陆池阁和徐枫林只觉得各自的媳妇儿打扮的是真好看,乐呵呵的听着。
顾烨城和陆卓文听的一脸懵圈加茫然。
那颜色不都差不多吗?
有那么些个讲究?
徐凡心眨巴着大眼睛,听着,时不时关注下什么时候上菜,饿了!
先聊着没多大一会儿,有踢踢踢踢的脚步声停在雅间门口,徐凡心勾着头饶过顾烨城高大的身板儿看见江老板亲自领着一众手持托盘的侍从来到雅间门口。
“呀吼!上菜啦!”
“消停点儿,贪吃鬼”
一双潋滟的凤眸含着笑微瞪了徐凡心一眼。徐凡心总是跳脱,徐枫林是只要儿子知道屎不能吃,其他都惯着,就花满栀担心把孩子惯的无法无天,时不时的摁一摁。
“能消停,就不是他徐凡心了”
坐在花满栀旁边的简蝶舞轻举着半掩在广袖中的手指,优雅掩唇呵呵笑。
“凡心最近是长高了好些呢,饿的又快,看来是要猛拔个儿了”
“可算是了,去年的衣裳短了一大截,现下身上穿的都是新做的,早先五岁到八岁间一直没怎么长,如今我才松了口气......”
如今简蝶舞嫁给陆池阁已经近两年,被宠爱娇养的愈加温柔,早不见了以前的泼辣。县尊夫人五官长相明艳大气,最适合鲜亮的衣裳,此时在椅子上坐姿优雅却向陆池阁那边依恋的略歪着,唇瓣微染起清浅笑意,如风如素,稍压下过于妖媚的长相。
“做衣裳我拿手呀!明儿我给凡心做两套夏衫,估摸几天功夫就做好。卓文和墨香的衣裳自小就是我做的,保准做的妥帖舒服....”
花满栀恬然笑语。
“你的手艺那是没话儿说,只是这孩子挑的很,什么颜色,什么料子,什么款式,心里有数着呢!还是我们城儿省心,做什么就穿什么.....”
简蝶舞笑意更浓。
“卓文也是,做什么穿什么。那行,我动手之前,可得好好问问凡心,保准做的合他心意…”
顾烨城和陆卓文两个少年也时不时瞄向正在上桌的菜,这俩人近两年也是日日夜夜的拔个子,天天练武练得,更是饿的快。
只是到底年长些,没徐凡心那么爱咋呼。
雅间里热热闹闹,雅间门一干侍从的最后方立着一个干瘦的身影,那张容颜姣好的面孔光泽黯淡,静止的五官犹如一张面具看不出丝毫的息怒哀乐。
只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透露着坠落的寒潭沉星,郑玉瑶手执托盘,盘子边沿的棕红木面攥着一双线条好看却掌心粗糙的细指,用力捏攥的指结发白泄露了身体主人的不平静。
自虐一样,郑玉瑶睫毛微撩,略过托盘上摆盘精美的耦合桂花酥。望向那个成了她魔障的女人。
花满栀今日穿着海棠红及地烟罗裙,层层叠叠三层,娟纱质地,绚丽飘柔却轻薄,即将入夏的天气,穿着轻盈舒适。
坐她旁边的徐枫林左边胳膊搭在她后面的椅背上,俨然一个保护的姿态,右手拿筷直接夹了她一贯爱吃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碗里,话不多,宠爱的眼神却浓的化不开。
花满栀自顾自的跟简蝶舞说着话,灿笑连连,娇媚不已。
郑玉瑶看着这画面,如尖刀捥目一样刺痛她的双眼,阴恻恻诡谲的情绪在脏腑翻滚。
没有人注意到她,江老板亲自上着菜,他们是没有资格进去的,江老板吩咐他们在外面规矩的站好,别冲撞了里面的贵客。
郑玉瑶又穿过许多侍从的背影看了一眼徐枫林,想着什么,随后似笑非笑的低眉敛眸,盖下没有消退的阴郁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