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口中心,两道身影静静伫立。
高的,佝偻如腐朽枯松,裹着浆洗褪色的灰败绸布长衫,肩胛耸着骇人的大包——正是那如同锈蚀齿轮般精准无情的“楼长”。
矮的,惨白脸上印着两团扎眼的胭脂红晕,漆黑空洞的纸扎眼珠射出洞穿死物的漠然视线!
鲜红似血的唐装在惨淡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是404门口那个纸人童男!
此刻它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虚假的喜庆,而是一种冰冷的、执行流程的漠然。
它们的存在如此突兀,却又仿佛刻印在此刻被撕裂的空间本身。
一股源自生命底层本能的冰冷危机感瞬间攥紧林白的神经末梢!
肩膀深处那被压制的寄生种子如同感应到天敌的爬虫,疯狂收缩,瞬间彻底死寂!
毛孔炸开!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口袋里那块滑腻腥冷的红布条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周翊然靠在墙上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强弓,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护身,却发现自己仿佛陷入凝固的沥青海,连指尖都沉重得无法动弹半分!
纯粹的规则性压制!
【警报!侦测到‘楼长’及附属规则执行单元‘执礼童(红)’高维投影!位阶压制确认!(⊙x⊙;) 宿主保持静止!禁止任何形式的能量或精神波动!】
系统警报尖锐刺耳,猩红三角叹号疯狂闪烁。
楼长那双浓缩了无尽阴晦的漆黑眼珠缓缓转动,扫过狼藉的通道。
视线掠过老王湮灭留下的污迹时,如同扫描仪确认清除结果。
最终,那两点纯粹的漆黑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稳稳钉在了周翊然身上一瞬,随即,牢牢锁定在林白身上——不!是钉在他后肩胛那暂时蛰伏的寄生种子上!
以及,他口袋里那个此刻变得冰冷彻骨、如芒在背的烫手山芋——红布条!
粘稠、腐朽的冰冷恶意如同绝对零度的铅锭轰然压下!
连翻涌的灰雾都瞬间冻结成冰雕!
林白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瞬间冻结、真空抽离!
肩膀深处传来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断裂闷响,寄生种子的搏动彻底沉入冰封死域。
口袋里的红布条则像是突然获得了生命,散发出一种难以忍受的冰冷气息,冻得他大腿肌肉僵硬。
砂砾摩擦锈铁的声音,毫无媒介,直接在他们意识深处烙印:
“故障…单元…”
“清理…完毕。”
“秩序…”
“维持。”
每一个冰冷的短句,都带着强制执行签章般的绝对效力。
声音消失的刹那。
楼长枯槁的幻影和那咧着永恒笑容的纸人童男,如同被按下删除键的图像,毫无征兆地从灰雾裂隙中同步抹除。
撕裂的灰雾瞬间弥合翻涌,恢复了吞噬一切的死寂。
规则重压骤然消失!
林白身体猛地一晃,借着背后墙壁的支撑才稳住。
肌肉因骤然松弛而微微颤抖,肩胛深处那层隔开剧痛的薄膜被撕破,冰针搅拌般的疼痛瞬间清晰。
冷汗无声浸透内衬,冰冷粘腻。
他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右手极其隐蔽且快速地在裤袋外侧划过,将那存在感变得无比尖锐刺骨的红布条死死按进兜底最深处,隔绝那冰冷的威胁感。
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
周翊然喉结滚动,咽下翻涌的血腥气,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他靠着墙壁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如刀,同样没有看林白,而是死死锁定林白按在裤袋上的手,眉头深深锁起。
【外部规则压力解除!(* ̄▽ ̄)ブ 生命体征扫描:宿主林白,中度内伤,肩部寄生能量核心活性冻结至19%!重度疲劳!精神抗性储备中等!强烈建议进入安全区休整!】
系统弹出几个闪烁的像素休息图标,旁边跳着一个小人奋力举着氧气瓶。
安全区?
林白眼神扫过通道深处那些重新亮起、闪烁着贪婪冰冷光点的区域,最后落回那滩污迹和静默的墨斗盒上。
一股沉重的悲怆和冰冷愤怒在胸腔冲撞,喉咙发紧,眼眶微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寒铁。
“老王…” 林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磨损过的粗糙质感,“没了。”
他看向那墨斗盒,眼神复杂难言,“走得…不算安生。”
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膛里挤出的冰渣。
周翊然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站直身体,因刚才强行对抗规则压制牵动内腑而引发的咳嗽被强行压抑在喉间,只发出低沉的震动。
他抬手,指腹缓慢而用力地擦去嘴角最后一点血迹,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
镜片后的目光穿过层层灰雾,投向通道幽暗的尽头,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良久,才收回视线,看向地上那个盒子,眼神里除了冰冷的分析,似乎也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沉重。
“墨斗盒还在。”
周翊然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被锈蚀的金属摩擦,“他的东西。”
林白点点头,眼神里那点哀痛被一种沉重的决心彻底取代。
他咬着牙,无视肩膀上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每一个部件都在尖叫的疲惫,向前迈步。
脚步沉重,踏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发出湿漉漉的闷响。
他走到污迹旁,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避开那片暗黑,弯腰伸手,稳而快地捞起那个沉甸甸、浸透着阴寒与沉重命运的墨斗盒,连同那角染血的残布。
入手冰凉刺骨,一股混杂着古旧朱砂、阴沉木和浓烈血腥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
肩膀深处那颗被冻结的种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
“走!”
林白低喝一声,声音斩钉截铁。
他看也不看身后翻涌逼近的灰雾,目光灼灼地盯着周翊然,“他开的‘门’,后面这段路,我们自己踩过去!”
他将墨斗盒用力塞进背包夹层,冰冷的触感紧贴后腰皮肤,像一块压舱石。
不需要言语,周翊然几乎在同时动了。
他步伐看似缓慢却异常稳定,一步跨到林白身侧,伸出了手——不是搀扶,而是稳稳地托住了林白没受伤一侧的手肘上方,力道沉稳而精准,如同钳住一个关键部件。
这是支撑,更是随时准备发力的预备。
“撑住!”
周翊然的提醒短促有力。
林白借力,两人如同配合精密的齿轮,肩并着肩(避开林白伤侧),脚步沉重却目标明确,以一种近乎强行军般的姿态,朝着通道另一端的、那片未被鬼瞳完全封锁、笼罩在更深沉阴影中的角落猛冲而去!
这处狭窄的避难所藏匿在巨大废弃压缩机组的夹缝深处,像被巨兽吞咽进腹腔的顽石。
唯一的光源是顶棚破损电缆孔洞漏下的几缕微光,沾染着外面飘过的血月红晕。
空气是机油、铁锈、陈腐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阴冷腥气的混合体。
压缩机组沉重运转的低沉嗡鸣透过冰冷金属壁传来,是这片死域唯一的背景噪音。
林白几乎是撞进这片狭窄空间,后背重重抵在冰冷凹凸的金属管线上,墨斗盒在背包里的存在感此刻异常沉重。
肩膀深处被强行冻结的剧痛仿佛休眠的火山,随着他停下动作瞬间苏醒,冰冷锐利的锯齿感沿着肩胛骨内侧疯狂噬咬神经!
他闷哼一声,牙关猛地咬紧,额角瞬间布满细密冷汗。
周翊然紧随而入,脚步略微踉跄了一下,左肩撞在旁边粗壮的冷凝管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单手撑住管道,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压下因刚才强行对抗规则导致的翻腾气血。
摘下染了血污的金丝眼镜,用衣角快速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动作干脆利落。
镜片后的眼睛虽然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快速扫视着夹缝空间的每一个细节,像是在布置阵地。
【环境分析:临时掩体确认!(′?`) 威胁等级:低!能量场紊乱度:中等!宿主当前状态:内伤恶化中、寄生能量核心存在失控风险、高度疲劳!建议序列:优先级处理伤口!稳固寄生核心!】
“周翊然,”林白的声音被剧痛拉得嘶哑,但异常清晰冷静,他靠紧冰冷的管线,调整呼吸节奏,“你的伤,情况?”
目光快速扫过周翊然撞上管道的左肩和依旧苍白的嘴唇。
周翊然的目光从角落一处布满油污的管线压力表上收回,落在林白因剧痛而肌肉紧绷的右肩上。
“强行阻断规则反噬,小范围灵炁紊乱。”他言简意赅,声音因内腑震荡有些发沉,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入钢板般清晰,“神魂层面的共振伤。需时间调息压制。”
他顿了顿,补充道:“物理影响有限。”
他的视线如同精密扫描仪,快速在林白后背背包凸起的位置(墨斗盒)、那剧烈痉挛的肩膀和因冷汗湿透的额角间移动,然后对上林白强自镇定的眼睛。
那深邃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星屑流转了一瞬,在确认某种状态。
就在这时!
林白突然感到后腰紧贴背包的位置——墨斗盒所在之处——传来一股诡异的脉冲!
像是沉睡的心脏被强行注入冰水!
咚!
一个冰冷、粘稠、沉重如铅的冲击毫无征兆地从背包深处炸开!
沿着脊椎骨直冲脑髓!
林白身体猛地绷紧如同铸铁!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极度压抑、仿佛从牙缝深处硬挤出来的闷哼!
后背再次狠狠撞向金属壁,肩胛骨撞击管线的位置发出令人牙酸的磕碰闷响!
冰冷的剧痛瞬间扩散!
但他强忍着没有蜷缩,眼神反而因剧痛和瞬间的震惊变得更加凶狠锐利!
他身后的背包传来清晰的“嗤啦”声!
布料纤维被内部某种冰冷能量灼蚀穿透!
一股更加阴毒、更加纯粹的、混杂着墨斗古煞之气和老王残留于盒中那份惨烈不屈的狂暴怨念,如同挣脱束缚的深寒洪流,顺着脊柱旁侧被穿透的背包纤维孔洞,狠狠灌入他右肩胛骨深处——那颗刚刚被楼长气息强行“冻结”的墨绿种子核心!
咔擦!
仿佛冰层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林白能清晰“感受”到那颗寄生种子被这股外来寒流瞬间浸透、贯穿、然后——
陡然凝固!
之前那种如同万千冰针搅动骨髓、活生生的狂躁剧痛,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沉寂感!
整个右肩膀连同小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仿佛被一块刚从千年冰窟深处挖出的玄冰死死冻结!
沉重!麻木!
仿佛那部分躯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寄生种子活性指数……1%?!ヽ(゜q。)ノ? 能量状态:强制死寂冻结?!能量来源:墨斗盒(老王残存物)内部煞气与深层意志反涌?!对寄生核心进行逆向锚定冻结?!(☉д⊙) 这……】
系统提示框瞬间被巨大的惊叹号和一个疯狂闪烁的分析仪表盘占满!
几乎在林白异变发生的同一刹那!
周翊然动了!
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扑击!
他没去扶林白撞在管线上的身体,而是直接旋身到他背后!
左掌快如闪电,带着凝聚了残余力量的、微不可查的月白色薄芒,如封似闭,瞬间按向林白后背背包上那团还在疯狂散溢阴冷煞气的孔洞位置!
他的目标不是救援林白本身,而是那波动的源头——墨斗盒!
噗嗤!
周翊然的掌心并未直接接触破损背包,离着数寸距离。
但掌心那层稀薄的月华灵光却与背包破口处疯狂逸散的粘稠黑煞之气狠狠撞在一处!
嘶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油!
刺耳的湮灭声!
周翊然闷哼一声,掌心那点月光瞬间被漆黑如墨的粘稠煞气缠绕、吞噬、湮灭!
一股混合着深沉冰冷怨念和纯粹古煞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头,顺着手臂脉络狠狠贯入!
他身体巨震,脚下不稳向后踉跄半步,靠住后面的管线支撑才未跌倒!
刚擦净的嘴角瞬间再次裂开,猩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但那双眼睛,却在剧烈的精神冲击下,因震惊而猛地睁大,瞳孔紧缩,死死盯住林白身后那件破开洞的背包!
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那股浓烈的黑煞之气并未进一步爆发,在与周翊然掌心灵光对撞湮灭后,如同失去目标的潮水,在背包破口处翻滚缩回了几次,最终不甘地、快速地缩回了墨斗盒内。
冰冷沉重如同墓碑的存在感依旧,但那狂躁的波动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沉睡了某种猛兽的死寂。
林白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额角刚才擦破渗出的温热血液滑过下颌。
肩膀以下大半区域的麻木感如同沉重的铠甲,压迫着他的神经,但那要命的剧痛确实被强行“冻结”了。
一种冰冷的、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层次的不安同时在心中交织。
他猛地回头,目光越过还在微微颤抖、嘴角滴血的周翊然,直刺自己后腰背包上那个还在冒着丝丝冷烟的破洞,眼神锐利如刀。
“老王的盒子……”周翊然缓缓直起身,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探究。
他用那只刚刚沾染了墨黑煞气的左手食指,指尖残留的、如同浓墨晕染开的黑色污迹并未散去,反而缓缓渗入皮肉纹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再抬起眼看向林白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缓缓抬起那只手,沾染墨色污迹的指尖微微指向林白后腰背包的位置,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沉重:“他的一部分……留下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