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珏那句“甘心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猪刚鬣心头的伤疤上!
巨大的痛苦与恨意瞬间被点燃,他猛地抬头,那双小眼睛爆发出骇人的凶光,獠牙外翻,声音嘶哑如受伤的野兽:
“甘心?!俺老猪如何能甘心?!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若有朝一日…若有朝一日让俺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
定要将其剥皮抽筋,神魂贬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玄珏看着他那择人而噬的狰狞模样,心中暗叹,缓缓摇头:
“剥皮抽筋?师兄,能布下如此精妙绝伦、环环相扣之局,连轮回通道都能精准干预,将你打入畜生道…
此等手笔,岂是寻常仙神可为?
其背后牵扯之深,恐怕…”
他微微一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直刺猪刚鬣心神:
“若师弟所料不差…此事,当是佛门手笔!”
“佛门?!”
猪刚鬣浑身剧震,眼中凶光更炽,几乎是咬着獠牙嘶吼出来,
“秃驴?!果然是他们!俺早就该想到!
除了那群满口慈悲、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秃驴,谁还能如此阴毒下作!”
玄珏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冷冽:
“师兄细想。当年封神大劫,西方那两位圣人,可是伙同二师伯祖(元始天尊)、大师伯祖(太上老君),破了吾师祖(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
此乃天大因果!
事后,二师伯祖与大师伯祖为偿还因果,便许诺了这‘佛法东传’之事,允其大兴于南瞻部洲!
这西行取经,便是大兴之始,亦是偿还因果之途!”
他看着猪刚鬣那因愤怒而扭曲的猪脸,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无奈:
“师兄乃人教三代弟子,身份特殊,实力不俗。
若让你安安稳稳留在天河,待取经人上路,途径流沙河(沙僧)、鹰愁涧(小白龙)…这些天庭或龙宫背景的‘劫难’,师兄你会坐视不理吗?
你会眼睁睁看着佛门大计顺利推行吗?”
“俺…”
猪刚鬣语塞,眼中怒火熊熊。
他当然不会!
若他还是天蓬元帅,手握天河重兵,即便不能明面阻止,暗中使绊子、添堵,那是必然的!
“所以,必须先废了你!”
玄珏的声音斩钉截铁,
“废了你天河元帅的权柄,打碎你的仙骨根基!
更恶毒的是,让你错投猪胎!
这不仅仅是为了彻底断绝你重返天河的可能,更是要借你这副‘猪身’,狠狠羞辱人教!
让玄都师伯,让大师伯祖颜面无光!
如此一来,人教在此次量劫中,便天然矮了一头,甚至…被迫默认了佛门的某些安排。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猪刚鬣,
“大师伯祖行的是无为之道。
门下弟子…受此奇耻大辱,他老人家都未曾出手,其中深意…”
玄珏没有再说下去,但猪刚鬣已经听懂了。
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兜率宫的沉默…原来不仅仅是舍弃了他这个棋子,更是对整个算计的…一种默认?
或者说,是圣人之间博弈的代价?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浑身发冷。
“秃驴!欺人太甚!!”
猪刚鬣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块巨石上,轰然巨响中,巨石化为齑粉!
他喘着粗气,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前些时日!那观世音菩萨还假惺惺地寻到俺这福陵山!
说什么‘护送取经人,可得正果,洗刷罪孽’!
呸!
让俺老猪给那秃驴当徒弟,鞍前马后护送他们东传?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俺送她奶奶个腿儿!”
看着猪刚鬣暴怒的模样,玄珏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上前一步,按住猪刚鬣因激动而颤抖的粗壮手臂(触手处肌肉虬结,蕴含的力量让玄珏都暗自心惊),沉声道:
“师兄!切莫意气用事!”
猪刚鬣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猪眼瞪着玄珏。
“事已至此,再去纠结过往已无意义!”
玄珏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佛门势大,图谋深远,单凭你我,纵有滔天恨意,又能如何?
无非是以卵击石!”
“那难道就认了?!” 猪刚鬣低吼。
“认?当然不!”
玄珏斩钉截铁,
“恰恰相反!
师兄,唯有混入这西行队伍之中,成为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才能…伺机而动!”
“嗯?” 猪刚鬣眼中凶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明为护送,暗行掣肘!”
玄珏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在其内部,才能知晓其全盘计划!
在其身边,才能寻得破绽,关键时刻…使其功亏一篑!
坏其好事,阻其大兴!
甚至…有机会反戈一击,让他们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这,岂不比躲在山中空自愤懑,痛快百倍?!”
猪刚鬣巨大的身躯微微震动,眼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思索和…一丝狠戾所取代。
他沉默了,似乎在权衡利弊。
玄珏趁热打铁,神情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悲愤:
“正因如此,师弟今日冒昧前来,便是想与师兄…结盟!”
“结盟?”
猪刚鬣抬起猪头,小眼睛眯起,审视着玄珏,
“你是截教弟子,俺是人教…封神之事在前,何来结盟之基?
况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
“师弟入门时日尚短吧?
封神旧怨,…这些,于你而言,不过是师门传承中的故事。
你这般切齿痛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倒是让俺老猪有些意外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试探:
“还是说…师弟你,另有所图?
打着为截教复仇的旗号,实则…行自家之谋?”
(小狐狸!)猪刚鬣心中暗啐一声。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深沉得紧!
空口白牙就想拉他入伙?哪有这等好事!
玄珏心中凛然,这天蓬元帅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大智若愚,心思缜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被误解的悲愤和坦荡:
“师兄此言差矣!
师门血仇,传承之恨,早已烙印元神!
岂能以入门早晚论之?
西方度走三千红尘客,龟灵圣母形神俱灭,乌云仙沦为八宝池中玩物,此恨如鲠在喉!
师弟虽力微,亦知匹夫有责!
至于所图…”
他直视猪刚鬣审视的目光,坦然道:
“不错!师弟确有所图!
那便是——阻佛门大兴,夺其气运!
为我截教,也为所有被其算计、打压的道统,争一线生机!
此乃阳谋!
师兄若入伙,西行路上,你我里应外合,坏其好事,所得气运功德,共享之!如何?”
“阻佛大兴…夺其气运…”
猪刚鬣喃喃重复,眼中精光闪烁。
这个目标,够大!够狠!
也够对他的胃口!
共享气运…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就在他沉吟思索之际——
“咳咳…刚鬣…”
一声微弱却清晰了许多的呼唤,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欣喜,从云栈洞深处传来。
“二姐?!”
猪刚鬣浑身剧震,脸上所有的算计、凶狠、疑虑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他再也顾不上玄珏,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洞口!
那速度,竟在身后留下道道残影!
玄珏站在原地,看着那肥硕身影急切消失在洞口的背影,脸上那悲愤坦荡的神情缓缓敛去,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轻笑。
(呵…没想到这贪吃好色、惫懒成性的猪八戒,对这小小雉鸡精,倒是…情深义重啊。)
他指尖一缕淡金色的纯阳咒力无声流转,目光投向洞内,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里面正在发生的温情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