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五十六年十一月的风已带着刮骨的寒意。
卷起火影岩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砸在五代目岩像冰冷簇新的脸颊上。
村子在某种被强加的秩序下运转。
街道整洁得过分。
行人脸上挂着标准化的恭顺。
连商贩的吆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谄媚。
空气里弥漫着初冬的清冷。
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压抑。
火影办公室内。
巨大的落地窗将惨白的冬日阳光过滤成冷色调。
宇智波祭端坐于宽大的办公桌后。
玄黑的长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他指尖捻着一份财务报告。
目光扫过“退休人员津贴”项下那个熟悉的名字。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如同冰面裂开细微的纹路。
“猿飞日斩…前代火影的津贴。”
祭的声音不高,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
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内。
侍立一旁的暗部如同石雕。
“木叶正值重建,百废待兴,各处都需用钱。”
他放下报告。
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发出笃笃的轻响。
每一声都像敲在听者的心尖上。
“前人的荣光…”
“…不应成为后人前进的拖累。”
祭抬起眼。
右眼深邃无波。
左眼的纯黑眼罩如同通往深渊的孔洞。
“即日起…”
“…停发。”
“节省下的每一分钱…”
“…都要用在…”
“…木叶的未来上。”
“这是…”
“…火之意志的…”
“…新诠释。”
命令如同一阵刺骨的寒风。
瞬间刮遍了木叶高层。
无人敢质疑。
无人敢置喙。
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忍雄。
如同被遗忘在角落的旧家具。
连同他那份象征最后体面的退休津贴。
一同被扫进了名为“节省经费”的垃圾堆。
猿飞宅邸。
往日肃穆的宅院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和一种生命即将燃尽的衰败气息。
卧室里光线昏暗。
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面清冷的阳光。
猿飞日斩躺在宽大的病榻上。
曾经魁梧的身躯如今只剩下嶙峋的骨架。
深陷在被褥之中。
花白的头发枯槁地贴在额角。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浑浊的瞳孔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
被强行中断的退休金和无声的羞辱。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摧垮了这位老人仅存的心气。
吱呀——
卧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一股冰冷的气息混杂着室外凛冽的寒风涌入!
瞬间冲淡了室内的药味!
宇智波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玄黑的长袍如同移动的夜幕!
背后猩红的团扇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刺眼!
他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纸质粗糙、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布袋。
祭缓步走到病榻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猿飞日斩完全笼罩。
他垂眸。
平静地注视着床上那具如同枯木般衰败的躯体。
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快意。
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他随意地将手中那个小布袋丢在床头柜上!
落在散乱的药瓶和半杯冷水中!
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布袋口松散开来!
露出里面几颗颜色暗淡、布满可疑霉点的过期兵粮丸!
“日斩大人。”
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
“村子财政吃紧,新芽需要养分。”
他的目光扫过猿飞日斩枯槁的脸。
又落在那袋散发着霉味的兵粮丸上。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您这样的…”
“…枯枝败叶…”
“…也该…”
“…化作滋养新木的…”
“…春泥了。”
“春…泥…”
猿飞日斩涣散的瞳孔似乎因这个词而极其微弱地转动了一下。
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声响。
浑浊的老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泽。
被绝望和洞穿一切的悲凉彻底淹没。
就在这一瞬!
祭左眼的纯黑眼罩之下!
一点幽蓝的、如同九幽鬼火的光芒骤然亮起!
虽然眼罩遮挡!
但那冰冷诡异的精神波动却如同实质的触手!
瞬间刺入猿飞日斩那千疮百孔、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嗡——!
猿飞日斩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冰锥贯穿!
深陷的眼窝骤然瞪大!
浑浊的瞳孔疯狂地扩散!收缩!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崩塌!
药味刺鼻的卧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地狱般的血色之夜!
震耳欲聋的九尾咆哮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
视野被一片粘稠!令人窒息的血红覆盖!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建筑燃烧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脚下是剧烈晃动、如同波浪般起伏的屋顶瓦片!
前方…是那头毁天灭地的、燃烧着憎恨火焰的九尾妖狐!
它巨大的爪子每一次挥落,都带起冲天的火光和绝望的惨叫!
而自己…正拼尽全力维持着四赤阳阵的一个角!
查克拉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流逝!
身体在巨大的反噬下剧烈颤抖!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坚持住!水门马上…”
一个声音在意识边缘嘶吼,是门炎?还是小春?
听不真切了!
就在这地狱景象的最高潮!
猿飞日斩的视线…或者说幻境强加给他的“视线”…
猛地被拉向九尾头顶!
金色闪光!波风水门!
他如同扑火的飞蛾!
义无反顾地冲向九尾那巨大的头颅!
手中凝聚着代表希望的螺旋丸!
然而!
就在水门即将触及目标的刹那!
一个身影…
一个绝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身影…
如同鬼魅般…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水门身后!
就在九尾那燃烧着憎恨火焰的巨大头颅旁!
玄黑的长袍在肆虐的查克拉风暴中纹丝不动!
背后猩红的宇智波团扇如同在血与火中燃烧!
是宇智波祭!
那张年轻得过分、俊美得妖异的脸上…
没有任何身处地狱的紧张或恐惧…
只有…一抹平静的!洞悉一切的!如同欣赏戏剧高潮般的…
冰冷微笑!
他静静地悬浮在九尾的头顶!
悬浮在正拼死冲向死亡的水门身后…
如同一个超脱于时间之外的幽灵观众!
看着水门决绝的背影…
看着他手中螺旋丸的光芒被九尾口中凝聚的!毁天灭地的尾兽玉彻底吞噬…
看着他…连同他最后的希望…
一同消失在刺破苍穹的毁灭白光之中!
“不——!!!”
猿飞日斩在幻境中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现实中的病榻上!
他那枯槁的身体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地抽搐起来!
深陷的眼窝里涌出浑浊的泪水!
顺着蜡黄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巾!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呜咽!
水门…那个他视如己出!寄予厚望的金色闪光…
他最后时刻…
祭…竟然就在那里?!
带着那样的微笑?!
幻境中!
祭悬浮于毁灭白光之上的身影微微侧头。
玄黑的衣袂拂过九尾燃烧的毛发。
他的嘴唇无声开合。
一句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低语!
如同附骨之蛆!
狠狠凿进猿飞日斩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
“传承?”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嘲弄,如同来自深渊的寒风。
“不…”
“…是吞噬…”
“…残火的余烬。”
“呃…嗬…!”
现实病榻上!
猿飞日斩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
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
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那双因幻象而极度惊骇!绝望!愤怒的浑浊瞳孔!
死死地!涣散地瞪着头顶昏暗的天花板!
仿佛要穿透它!看清某个虚无的存在!
随即!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紧攥胸口的手无力地滑落…
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床沿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身体彻底松弛下来。
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
…断了。
卧室里只剩下死寂。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过期兵粮丸散发的淡淡霉味。
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发酵。
宇智波祭静静地站在床前。
玄黑的长袍融入昏暗的光线。
他缓缓俯下身。
伸出冷白的手指!
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般!
拂过猿飞日斩那双至死未能瞑目!凝固着极致惊骇与绝望的眼睑!
指尖传来皮肤冰冷的触感。
下一刻。
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猛地直起身!
向后踉跄一步!
仿佛无法承受巨大的悲痛!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哀伤!
深邃的右眼之中!竟在刹那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那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
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滚落!
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日斩…老师…”
祭的声音哽咽!嘶哑!
带着一种痛失至亲般的巨大悲怆!
在死寂的卧室里清晰地响起!
他抬起手!
用玄黑的袖口用力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却仿佛越擦越多!
“…您…走好…”
他的声音颤抖着!
带着无尽的追思与沉重!
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
“…火之意志…”
“…由我…”
“…传承!”
门外!
闻讯赶来的猿飞家仆和几名木叶高层!
恰好透过门缝看到了这“悲痛欲绝”的一幕!
看着祭那如丧考妣的哀容!
看着那滚滚而落的!真挚得令人心碎的泪水!
听着那饱含深情与责任的哽咽誓言…
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了!
五代目大人…对三代大人的感情…竟如此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