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掠过车窗,班级旅行的大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窗外的景色如流动的油画般快速掠过,层叠的青山披着深浅不一的绿裳,偶有几株红枫点缀其间,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似在向路人招手。山涧溪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岸边摇曳的狗尾巴草,几只蜻蜓点水而过,荡起圈圈涟漪。溪水旁,几头黄牛正悠闲地低头啃食青草,脖颈间的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山歌声遥相呼应,那歌声悠扬婉转,带着山野的质朴与随性。
车厢内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与车载音乐交织,前排女生们分享着草莓味的果冻,包装袋撕开时发出“嘶啦”的声响,粉色的果肉在塑料盒中轻轻晃动,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几个女生围坐在一起,对着手机镜头自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滤镜和姿势。后排男生玩闹着互相推搡,校服衣角在推挤中扬起又落下,其中一人的钢笔不慎掉落在地,墨水在过道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却无人在意,依然沉浸在打闹的欢乐中。不知谁带了把吉他,轻轻弹奏着流行歌曲,几个会唱的同学跟着和声,歌声虽不专业,却充满青春的活力。
唯有靠窗的沈星河望着窗外发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带,指甲在帆布上划出细小的纹路。她的书包侧袋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那是今早江野偷偷塞给她的,包装纸被体温焐得微微发软。巧克力的锡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方块,仿佛在诉说着少年笨拙又甜蜜的心意。她望着远处山间缭绕的云雾,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昨天,江野在篮球赛结束后,满身是汗地跑到她面前,递来这颗巧克力,脸上的笑容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却丝毫未减他眼中的炽热。
这次班级旅行选择的山间民宿位于云雾缭绕的半山腰,白墙黛瓦的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竹林间,宛如一幅水墨画。屋檐下挂着成串的干辣椒和玉米棒,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民宿门口的石磨上还残留着清晨磨豆浆的痕迹,旁边的木架上晾晒着新摘的茶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香气钻入鼻尖,让人忍不住深吸几口。院子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色彩斑斓,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出发前精心安排的住宿计划却因转学生临时退团而被打乱。当民宿老板宣布只剩下一间带榻榻米的双人房时,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紧接着爆发出潮水般的起哄声。沈星河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耳尖烫得仿佛能煎熟鸡蛋,连脖颈都泛起红晕,像被晚霞浸染一般。她下意识地看向斜对角的江野——少年双手插兜倚着柜台,银灰色挑染的发梢微微翘起,黑色卫衣上还沾着今早打篮球时蹭到的草屑,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痞笑,深褐色眼眸却直直地锁住她,看得她心脏漏跳一拍。他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江野的球鞋边缘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刚刚在民宿周围探索时留下的印记,而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漫画书,封面是一个穿着铠甲的勇士,仿佛暗示着他想要守护些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江野和沈星河住一间吧!”班长的提议让起哄声瞬间达到顶峰,前排几个女生开始挤眉弄眼地窃笑,还偷偷用手机对着两人拍照,镜头的闪光灯不时闪烁,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在调皮地眨眼。后排男生吹起响亮的口哨,甚至有人开始鼓掌,笑声在大堂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轻轻飘落。沈星河攥紧校服裙摆,喉间像是卡着颗话梅核,拒绝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深知在全班面前斤斤计较住宿安排,只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反观江野,不仅痛快地答应下来,还故意朝她挑眉,卫衣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银色手链,在暖黄的灯光下晃得她心烦意乱。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草莓味棒棒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纸,目光却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棒棒糖在他齿间轻轻转动,仿佛在品味着某种甜蜜,又像是在向她传递着什么。
暮色漫过山脊时,沈星河抱着洗漱用品站在203房间门口,指节悬在木门上迟迟不敢敲响。隔壁传来同学们玩闹的笑闹声,混着远处传来的虫鸣,让她愈发紧张。她能听到隔壁女生们在讨论明天的行程,笑声中还夹杂着化妆品瓶罐碰撞的声音,偶尔飘来几句对民宿装饰的赞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只见江野斜倚在窗边,黑色卫衣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手里转着民宿赠送的竹制书签,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床褥随之发出窸窣响动。他的运动鞋随意地摆放在床边,袜子上还沾着下午爬山时的泥土,书包摊开放在矮桌上,露出半截电竞杂志的封面,旁边还散落着几颗没吃完的水果糖包装纸,其中一张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不知是他特意留下,还是无意间遗落。
“浴室在左边,热水要等三分钟。”江野主动让出通道,说话时带起的热气拂过她发顶。沈星河低着头快步掠过,发梢扫过他手腕,像是羽毛轻触水面,激起一阵细微的涟漪。浴室镜面蒙着薄薄的水雾,她望着镜中泛红的脸颊,用冷水拍脸试图冷静,却在听见外面传来整理行李的声响时,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洗漱台上摆放着江野的黑色电动牙刷,刷头还滴着水珠,旁边是半管薄荷味的牙膏,盖子没拧紧,挤出的膏体在瓷砖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他的随性。毛巾架上挂着江野的深蓝色毛巾,边缘处还绣着他名字的首字母,毛巾微微湿润,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那香气萦绕在鼻尖,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又羞涩。
洗漱完回到房间,沈星河只敢开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榻榻米上铺着蓝白相间的粗布床单,边角处还绣着小小的山茶花图案,精致而素雅。江野自觉地躺在外侧,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他正在看游戏直播,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耳机线随意地绕在手腕上,偶尔还会跟着直播里的解说轻声念叨几句,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沈星河背对着他钻进被窝,棉质睡衣蹭过皮肤都让她敏感得发颤。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空调外机的嗡鸣与远处山涧流水声交织,她数着床头挂钟的滴答声,直到后颈传来的困意将意识拖入混沌。她能感觉到江野翻身时带起的微风,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香气仿佛有魔力般,让她既紧张又安心,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而又神秘的梦境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陷入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后。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臂缓缓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往回带,让她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星河……别走……”沙哑的呢喃混着薄荷味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熟悉的声线让她心脏猛地收缩。她想要挣扎,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带着蛊惑的怀抱将自己圈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江野剧烈的心跳,隔着单薄的睡衣,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后背,仿佛要将他的心意通过这跳动传递给她。黑暗中,江野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呼出的热气将她的发丝吹得微微颤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腰间摩挲,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描绘着只属于他们的秘密地图。
其实江野根本没有睡着。从沈星河躺下后轻微的辗转反侧,到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他数着她后颈随着呼吸起伏的弧度,直到确认她彻底陷入沉睡,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黑暗中,他借着窗外月光描摹着沈星河恬静的睡颜——微微嘟起的唇瓣,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垂落在枕头上的发丝,每一处都让他心跳如擂鼓。白天在众人面前强装的漫不经心,此刻化作满心的柔软与紧张,手臂环住她的瞬间,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弄醒怀中的人,却又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一些,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仿佛这样就能将时间定格,永远留住这美好的一刻。他想起白天她在大巴车上望向窗外的模样,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那时他就好想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不必烦恼,有他在身边。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编窗帘洒进房间,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光影。沈星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野放大的俊脸,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额头,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银丝垂落在额前,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是在睡梦中也想着什么开心的事。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正窝在对方怀里,江野的手臂还紧紧搂着她的腰。一股热意瞬间涌上心头,她又羞又恼,使出浑身力气一脚踹向身前的人。
“啊!”江野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后脑勺磕到木质茶几发出闷响,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揉着摔疼的屁股坐起来,却在看到沈星河炸毛的模样时,忍不住笑出声。“我这是说梦话,不小心搂住的,真不是故意的。”他嘴上辩解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星河泛红的脸颊,晨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凌乱的发丝下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的卫衣下摆被掀起来一角,露出一小片小麦色的肌肤,上面还留着榻榻米压出的红痕,手臂上因为摔倒蹭到的灰尘,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带着几分不羁,仿佛是一个刚刚经历了冒险的勇士。
沈星河涨红着脸抓起枕头砸过去,却被江野灵活躲开。她正要下床理论,突然发现扎头发的粉色发绳掉在床边。还没等她伸手,江野已经眼疾手快地捡起来,迅速塞进卫衣口袋。“喂!那是我的发绳,还给我!”她伸手去抢,却被江野单手按住肩膀,温热的掌心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让她浑身发软。“就不还,这可是你掉的,我要留作纪念。”江野晃了晃脑袋,故意把口袋捂得严严实实,嘴角勾起得逞的笑。他甚至把发绳的一端露在口袋外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在故意逗她。他的眼神中带着狡黠,却又满是温柔,仿佛在说,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我要好好珍藏。
两人在房间里追逐打闹,榻榻米被踩得吱呀作响。沈星河追着江野绕床跑,不小心踩到被角差点摔倒,却被及时拉住手腕。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江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鼻尖,她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慌乱的倒影。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又藏着一丝紧张。他的手指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不断传递过来,让她的心跳愈发急促,仿佛要跳出胸腔。直到外面传来同学们集合的哨声,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分开,沈星河整理好凌乱的衣服,瞪了江野一眼,踩着拖鞋快步走出房间,留下江野望着她的背影傻笑。他的心跳还没平复,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发绳,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仿佛那是连接他们之间的纽带。
他掏出藏在口袋里的粉色发绳,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手指上。发绳还带着沈星河淡淡的茉莉花香,与民宿的木质气息交织在一起。远处传来山雀的啼鸣,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这一刻,少年的心被甜蜜填得满满当当,仿佛山间的晨雾都染上了幸福的色彩。他望着沈星河离去的方向,想象着她此刻害羞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榻榻米上,照着两人刚刚打闹过的痕迹,也照着江野满心的欢喜与期待。他知道,从这一晚开始,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而他期待着,在这山间的旅程中,能与她有更多美好的故事发生,就像这山间的溪流,永不停息地流淌,奔向那未知却充满希望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