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一个同样高大,却带着草原之风的身影也排众而出。
蒙国公秦铁狼,这位蒙古汉子抚摸着胸前的狼头纹身,脸上带着一丝狼王的傲气。
“鲁国公未免太看得起那些南边人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陛下,无需十五万。给末将十万精锐,其中三万是我本部狼骑,四个月!末将保证,四个月内,让我的战马在秦淮河边饮水!”
“嘿!”侯天禄不乐意了,扭头瞪着秦铁狼,“你个放羊的懂什么叫攻城拔寨?江南水网密布,你的马难道还能长翅膀飞过去不成?”
“我的马不能飞,但跑得比你的步卒快!”秦铁狼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等你慢吞吞地走到长江边,我早就把南京城给围了!”
“放屁!你骑兵能围城?你能填平护城河还是能撞开城门?”
“我不能,但我的骑兵可以把他们的援军和粮草全部断掉!把他们活活困死!”
眼看两人就要在太和殿上“华山论剑”,一旁的尤世威、王卫钦等人皆是哭笑不得。这俩猛将,一个是陆地猛虎,一个是草原苍狼,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
“五万!”侯天禄脖子一梗,伸出五个手指头,吼道:“陛下!给臣五万破军营精锐!两个月!臣亲自带队,坐船沿江直下,两个月内,必定拿下南京!”
他这是被秦铁狼给激出了火气,直接把时间兵力砍了一大半。
秦铁狼冷笑一声,也伸出了两根手指:“陛下,两万!只需两万狼骑,末将效仿霍去病封狼居胥,千里奔袭,一个月!一个月内,必定兵临金陵城下!”
“你……”侯天禄气得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就想跟秦铁狼练练。
“够了。”
朱明夷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位国公浑身一震,瞬间冷静下来,悻悻然地退回了队列。
朱明夷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走到那巨大的堪舆图前。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抚摸着一件艺术品。
“南明非我大明之敌,但江南,是我大明之江南。朕不希望,为了清除几个国贼,而让江南之地,生灵涂炭。”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传朕旨意。”
朱明夷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湖北襄阳。
“命鲁国公侯天禄,即刻筹建水师。统兵五万,出襄阳,下荆州,沿江东进,直取武昌、九江。你的任务,不是攻打南京,而是给朕,彻底歼灭盘踞湖广的左良玉所部,斩断南明西线所有臂助!”
侯天禄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大声领命:“臣,遵旨!”
原来陛下早有全盘考量!他心中那点争强好胜的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对皇帝高瞻远瞩的敬佩。
朱明夷的手指接着移动,划过山东,沿运河南下。
“命蒙国公秦铁狼,率本部三万铁骑,出山东,下徐州,沿运河故道一路向南。你的任务,是扫清运河沿线的江北四镇,控制宿迁、淮安,直插南通,给朕牢牢钉死在长江入海口!断绝其一切水路粮道与支援!”
秦铁狼的眼中同样闪烁着精光,他明白了,这是发挥他骑兵机动性优势的最好战术!
“臣,遵旨!”
最后,朱明夷的手指,落在了安徽泗州,然后,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地刺向扬州,最终停在了金陵城上。
“命京营参将,尤见龙!”
老将尤世威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尤见龙踏步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末将在!”
“命你统帅御林军两万,为中路主力。出京南下,先进驻泗州。四月二十五日前,给朕拿下扬州!史可法若降,善待之。之后,兵锋直指南京!”
三路大军,三道命令,如三柄开山利斧,将整个南明朝廷的战略空间劈得支离破碎。
西路断其臂,东路锁其喉,中路攻其心!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所有文武大臣,包括刚才还在争吵的侯天禄和秦铁狼,此刻都用一种近乎仰望神明的眼神,看着那个站在地图前的年轻帝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部署了。
这是一种将天下棋局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对自信与掌控力。
“至于那个使者……”朱明夷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南明使者,嘴角微微上扬,“砍了,头颅用石灰腌好,派人送还给马士英。告诉他,朕的回复,很快就会由我大军,亲自送到金陵。”
他顿了顿,环视着殿中热血沸腾的众将,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要你们在金陵城头,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天授元年的秋风,尚未吹散北京城工地上万民劳作的热气,已将江南搅得人心惶惶。
一骑快马卷着寒气冲入金陵午门,骑士翻身滚下,连滚带爬地冲向皇城,嗓子已经喊得嘶哑变形。
“武昌急报!左良玉反了!”
消息在金銮殿上炸开,仿佛一道惊雷。
“清君侧,诛马阮!”
这六个字,像六把尖刀,直直插向了御座之侧,正襟危坐的内阁首辅马士英。
龙椅上的弘光帝朱由崧脸都白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看向身边的顶梁柱。
马士英额头见了汗,后背的官袍瞬间被冷汗浸湿了一片。他比谁都清楚,左良玉那几十万骄兵悍将打出的“清君侧”,那个“侧”字,主要笔画写的都是他马士英的名字!至于阮大铖,不过是个添头。
“陛下!”马士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狠厉,“左贼之心,路人皆知!其名为清君侧,实为窥伺神器!其矛头所向,非是旁人,正是本阁与陛下啊!若让其兵临城下,则社稷危矣!”
“那……那可如何是好?”朱由崧六神无主,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听曲喝酒,可不是来处理这种掉脑袋的军国大事的。